第九卷：昆仑道争
第5章：青鹰折翼
（起）
光雨洒落，如同慈悲的佛陀垂泪，洗涤着这片被血与火玷污的圣山。
亿万点金青二色的光晕，温柔却坚定地融入那肆虐的、混合了祖脉暴走灵能与云鹤焚魂邪火的毁灭洪流之中。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震天的轰鸣，只有一种无声的消融与中和。那原本如同地狱岩浆般咆哮的毁灭性能量，在这纯净本源的光雨冲刷下，仿佛被抽去了暴戾的筋骨，色彩迅速黯淡，威力急剧衰减，从足以湮灭一切的狂潮，退化成了混乱但破坏力大减的能量乱流。
虽然依旧将靠近中心区域的数十名来不及逃离的激进派修士和日本异能者吞噬、重创，但已然无法形成之前那般席卷整个战场、毁灭一切的态势。
光雨同样落在了那些受伤的中原修士身上。如同久旱逢甘霖，温暖平和的力量渗入伤口，稳定着他们的伤势，抚慰着他们惊恐的灵魂，甚至让一些力竭者重新恢复了几分气力。绝望的氛围为之一缓。
而洒落在暗紫色「八岐汲灵大阵」光幕上的光雨，则如同强酸滴落，发出密集的“滋滋”声响，侵蚀出无数细小的孔洞，使得整个大阵的光芒都明显黯淡了一瞬，对祖脉灵气的抽取也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玄苦老僧以自身最后的存在为代价，散魂燃灵，为这濒临绝境的战场，强行争取到了一线喘息之机，也为那些挣扎的生灵，撑起了一小片暂时的天空。
“师父…”
方圆单膝跪地，以守脉之枪支撑着身体，望着师父身影消散的方向，虎目含泪，喉咙哽咽，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那个自他幼年便引领他、磨砺他、将守护的信念刻入他灵魂的引路人，就这样走了。走得如此决绝，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早已注定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知道，师父最后的举动，不仅仅是庇护和干扰，更是一种无声的传承与叩问。将那守护众生的重量，彻底交到了他的肩上，并再次问他：你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此刻，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
“咳咳…”他咳出几口淤血，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刺痛。云鹤道人那同归于尽的一击，以及维持“地脉缚锁”被强行破开的反噬，都让他受伤不轻。混沌之气的运转滞涩，守脉之枪的光芒也远不如前。
他立刻抬头，目光急切地扫向山谷方向。
只见那股袭向陈青鸾的、被光雨大幅削弱后的毁灭洪流分支，已然逼近。陈青鸾立于裂谷入口处，断剑横于身前，残存的青龙龙气化作一道稀薄但坚韧无比的光壁，死死顶住了能量的冲击。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血，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染红了半边衣衫，但她眼神锐利，身形挺拔如松，竟是以重伤之躯，硬生生为身后最后几名撤离的伤员，挡住了这致命的余波！
轰！
能量乱流最终耗尽，四散湮灭。
陈青鸾身体一晃，用断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但气息已然微弱到了极点。
“青鸾！”方圆心中稍定，立刻便想冲过去与她汇合。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
一股冰冷、磅礴、充满了毁灭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骤然从玉虚峰顶轰然压下，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承）
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
只见峰顶祭坛之上，九条英机缓缓放下了结印压制八岐大蛇的双手。那反噬的蛇头眼中的幽绿邪火已然彻底熄灭，八个头颅重新恢复了统一，只是虚影似乎比之前淡薄了一些，显然压制反噬也消耗了它不少力量。
九条英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有之前的学者般的探究与从容，而是化作了实质般的寒冰与杀意。玄苦的干扰，彻底激怒了他。
“无聊的挣扎…蝼蚁的悲鸣…”他的声音透过阵法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既然你们如此珍惜这片刻的喘息…那便，彻底终结吧。”
他不再托大，右手并指如剑，凌空对着八尺琼勾玉轻轻一点。
“八岐·神念锁！”
嗡！
悬浮的八尺琼勾玉幽光大盛，其身后的八岐大蛇虚影八个头颅同时扬起，十六只蛇瞳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十六道无形无质、却带着锁定神魂、侵蚀意志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精准制导的利箭，瞬间跨越空间，分别射向战场之上…所有尚存抵抗意志、且具有一定威胁的中原修士！
首当其冲的，便是方圆、陈青鸾，以及几名残存的金丹期长老！
“呃！”
“啊！”
惨叫声顿时响起！
那几名金丹长老，被这蕴含了八岐大蛇凶戾意志的精神冲击命中，几乎是瞬间便眼神涣散，抱头惨嚎，七窍中流出黑血，法力失控，要么当场昏厥，要么陷入疯狂，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
陈青鸾本就重伤，神魂虚弱，被一道精神冲击命中，更是雪上加霜，娇躯剧震，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栽倒在地，全靠顽强的意志力死死支撑。
而方圆，则同时被三道最强的精神锁链锁定！一股充满了暴虐、贪婪、混乱、毁灭的意志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狠狠冲入他的识海！
识海之内，瞬间翻江倒海！
山河社稷图自动护主，爆发出璀璨光芒，稳固着识海边界。守脉之枪的枪魂发出愤怒的咆哮，与那入侵的邪异意志激烈对抗。混沌之气试图包容、化解，但那精神冲击极其凝练歹毒，一时间竟难以完全驱散。
方圆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恶鬼在耳边嘶嚎，引诱他放弃抵抗，沉沦于杀戮与毁灭。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牙关紧咬，甚至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下颌滴落。
他知道，绝不能迷失！一旦心神失守，不仅自身危矣，整个战场将再无任何希望！
然而，就在他全力对抗神魂冲击，无暇他顾的这一刻——
一道极其隐蔽、迅疾如电的阴影，借着战场混乱与精神冲击制造的绝佳时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正面战场，从一处陡峭的冰壁阴影中滑落，目标直指…正在裂谷入口处勉力支撑、神魂受创、几乎失去大部分防御能力的陈青鸾！
那阴影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若非混沌双瞳对能量极其敏感，方圆甚至都难以察觉！
那是一名身着深紫色紧身忍装，脸上戴着恶鬼面具的忍者！他手中反握着一柄不过尺半长、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反光的短剑，剑刃之上，涂抹着一种连方圆感知到都心生寒意剧毒与破法诅咒！
是九条英机麾下的影级忍者！他一直潜伏在暗处，如同最耐心的毒蛇，直到这最关键的时刻，才发出致命一击！目标，正是已无多少反抗之力的陈青鸾！
“青鸾！小心身后！”方圆目眦欲裂，疯狂催动神魂力量，想要挣脱精神锁链的束缚前去救援，但那三道精神锁链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着他的识海，让他身形迟滞，根本无法及时赶到！
陈青鸾也感受到了身后那凌厉无匹的杀机，她想要转身，想要格挡，但重伤的身体和受创的神魂让她反应慢了何止一拍！她只能勉强侧过身，看着那柄漆黑的短剑，如同死神的请柬，在她眼中急速放大！
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戾——！！！”
一声穿金裂石、充满了焦急与决绝的鹰唳，如同九天惊雷，骤然从高空炸响！
一道青色的流光，如同撕裂苍穹的闪电，以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速度，从云层之上俯冲而下！速度快到在空中留下了清晰的音爆云！
是青鹰！
这只高傲的、负责警戒与侦查的木属性守护兽，一直在高空盘旋，监控着整个战场的动向。它早已发现了那名潜伏的影级忍者，一直在寻找最佳的拦截时机！此刻，见陈青鸾遇险，主人受制，它再也顾不得隐藏，爆发出了全部的速度与力量，进行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超远距离俯冲拦截！
后发，而先至！
就在那柄淬毒短剑即将刺入陈青鸾后心的前一个刹那，青鹰那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如同最精准的打击，狠狠抓向了那名影级忍者的头颅和持剑的手臂！
那忍者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拦截，而且来自高空，速度如此恐怖！他面具下的瞳孔猛地收缩，刺杀动作不得不强行扭转，反手将短剑撩向青鹰的利爪，同时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扭动，试图避开这致命一抓。
嗤啦！
短剑与鹰爪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青鹰的利爪坚逾精钢，但那短剑显然也是神兵利器，加上忍者诡异的力量运用，竟在鹰爪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墨绿色的血液喷洒而出。
但同时，青鹰的另一只爪子，也狠狠抓在了忍者的肩头！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忍者闷哼一声，肩胛骨瞬间碎裂，整个人被青鹰那巨大的俯冲力量带得向一旁狠狠摔去，刺杀彻底失败！
然而，这名影级忍者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在被重创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空着的左手猛地一甩！
咻！咻！咻！
三枚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呈品字形，如同毒蛇吐信，射向了因俯冲拦截而速度骤减、且为了抓击而露出破绽的青鹰的…腹部和翅根要害！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刁钻的角度，几乎是必中之局！
青鹰发出一声警告性的唳鸣，奋力扭动身躯，双翅狂震，试图闪避或用羽翼格挡。
噗！噗！
两枚毒针被坚韧的羽翼挡下，但最后一枚，也是最致命的一枚，却精准地射入了它相对脆弱的左侧翅根关节处！
“戾——！！！”
青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悲鸣，那悲鸣中充满了愤怒与一丝…解脱？它左侧翅膀瞬间僵硬，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滞，失去了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歪歪斜斜地向着一侧的山崖撞去！
“青鹰！”方圆终于强行震碎了一道精神锁链，看到这一幕，心胆俱裂！
那名被摔出去的影级忍者，在地上一个翻滚，不顾肩头剧痛，再次化作阴影，试图遁走，同时冰冷的目光扫过坠落的青鹰，带着一丝完成任务般的冷酷。
陈青鸾也得以喘息，看着为她挡下致命一击而遭受重创的青鹰，眼中充满了感激与焦急。
但，危机并未结束！
（合）
就在青鹰失控坠落，方圆和陈青鸾注意力都被吸引的这一刻——
峰顶之上，九条英机眼中寒光一闪，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并指如剑，再次一点八尺琼勾玉。
“八岐·噬魂煞！”
八岐大蛇虚影其中一个头颅猛地张开巨口，喷出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纯黑色的煞气箭矢！这箭矢并非射向方圆或陈青鸾，而是…悄无声息地，绕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射向了正在坠落、毫无防备的青鹰！
这道煞气箭矢的目标，并非肉身，而是神魂！
九条英机，不仅要清除这只碍事的守护兽，更要吞噬其灵魂本源，用以补充方才压制反噬和施展精神冲击的消耗！其手段之狠辣冷酷，令人发指！
“不——！！！”方圆发出了绝望的咆哮，他距离太远，又被剩余两道精神锁链纠缠，根本来不及救援！
青鹰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来自灵魂层面的致命威胁，它努力地想要抬起完好的右翅，想要再次发出不屈的鹰唳，但那枚深入翅根的毒针，不仅破坏了它的飞行能力，剧毒更是在疯狂侵蚀它的生机与意志。
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色的煞气箭矢，在它清澈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下一刻。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泡沫破裂的声音。
黑色的煞气箭矢，精准地命中了青鹰的头颅，并瞬间没入其中。
青鹰那挣扎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动作瞬间停止。它那锐利、高傲的眼眸中，神采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暗。
它最后看了一眼方圆的方向，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未能继续守护的遗憾，又似乎带着一丝终于可以休息的释然…
然后，它那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身躯，如同沉重的石块，加速坠落，最终重重地砸在下方布满坚冰和乱石的山谷之中，激起一片雪尘，再无任何声息。
木之守护兽，青鹰。
陨落。
战场，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寂静。
只有风雪呜咽，如同奏响的挽歌。
方圆呆呆地看着青鹰坠落的方向，看着那山谷中扬起的、微不足道的雪尘，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连紧握守脉之枪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赤犬之后…是青鹰…
下一个…会是谁？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暴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心底最深处，开始疯狂积聚。
而峰顶的九条英机，则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品味着那吞噬青鹰灵魂本源带来的些许“滋补”，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第九卷第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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