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湘西尸蛊
第15章:昆仑的召唤
(起)
遗冢深处的甬道,比之外围更加幽邃寂静。墙壁自身散发的土黄色光晕在这里变得黯淡,仿佛力量都向着祭坛核心汇聚,以至于边缘地带的光线难以企及。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每一步踏出,回声都在空旷的廊道中传得很远,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诡秘。
方圆与苏半夏并肩而行,两人的脚步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他紧握着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是这片冰冷黑暗中唯一的暖源。苏半夏另一只手紧握着那团吸收了巫咸本源、光芒内敛的后土菁华,它像一颗沉稳跳动的心脏,与她的血脉隐隐共鸣,也指引着通往落魂涧核心的方向。
方圆的混沌双瞳在昏暗中如同两盏不灭的明灯,穿透前方的黑暗与迷雾。他能感觉到,越是深入,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属于奢比尸的阴冷、污秽的邪异气息就越是浓郁。这股气息不再像外界那样狂暴扩散,而是如同深海的水压,无孔不入,沉凝厚重,带着一种侵蚀万物、腐化灵魂的恶意。
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体内那杆融合了巫咸暗金本源、变得更加凝实厚重的守脉之枪,正在发出低沉的、充满战意的嗡鸣。枪魂深处,那股属于张角的征伐与变革之念,也在这极致邪秽的刺激下,如同被唤醒的凶兽,蠢蠢欲动。他必须时刻以山河社稷图的守护意志与之平衡,谨守本心。
苏半夏的感受则更为直接。她获得的完整祝由传承,让她对生命与灵魂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她能“听”到这片土地深处传来的、无数被尸蛊吞噬、扭曲、不得安息的灵魂发出的痛苦哀嚎,也能感受到那如同巨大肿瘤般盘踞在落魂涧核心的、属于奢比尸的庞大而邪恶的意志本体。那意志如同冰冷的漩涡,不断拉扯、侵蚀着她的灵觉,让她脸色发白,只能紧紧依靠着方圆,借由他周身散发的混沌之气与守护意志,才能勉强抵御。
“就在前面了…”苏半夏声音微颤,指着甬道尽头一片更加深邃、连混沌双瞳都难以完全看透的黑暗区域,“那里的气息…好可怕…像是…所有黑暗的源头。”
方圆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前方的空间结构发生了剧变,遗冢的封印力量在那里达到了极致,也意味着…与落魂涧核心的交接点,就在那里。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甬道,进入那片终极黑暗的前一刻——
异变,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上方!
(承)
嗡——!!!
一股完全不同于巫咸地气、也不同于尸蛊邪气的、浩瀚、苍凉、古老、仿佛承载了万古时空与无尽山河重量的宏大意志,如同跨越了无垠空间,骤然降临!
这股意志并非针对他们,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覆盖了整个神州大地的脉搏,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律动!但在这一刻,在这极深的地下,在这靠近灵脉异变节点的遗冢深处,这股意志被异常清晰地感知到了!
方圆体内的山河社稷图,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图纸之上,原本只是虚影的神州山川脉络,骤然亮起,尤其是代表着西北方向、万山之祖的昆仑山区域,光芒刺目,仿佛要透体而出!一股强烈的、如同游子归家般的呼唤与牵引之力,从中散发出来!
与此同时,他新得的、融合了巫咸暗金本源的守脉之枪,也发出了共鸣般的清吟,枪尖遥指西北,战意昂扬,仿佛感受到了宿命对手的气息!
是昆仑祖脉的意志!它在召唤身负山河社稷图的守脉人!
这股召唤是如此强烈,如此不容抗拒,甚至暂时压过了前方奢比尸邪气带来的压迫感。方圆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随之震颤,一种必须立刻前往、刻不容缓的紧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方大哥!你怎么了?”苏半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方圆的异常,他周身气息剧烈波动,眼神望向西北方的虚空,充满了震惊与凝重。
“是昆仑…”方圆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遥远,“祖脉…在召唤我。”
他猛地回过神来,强行压下体内山河社稷图的躁动与那股强烈的召唤之意。现在不是时候!湘西之事未了,半夏就在身边,落魂涧近在眼前,奢比尸未除,他岂能就此离去?
然而,就在他强行稳定心神,准备继续前行时,那股浩瀚的昆仑意志,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抗拒与此刻面临的危机,传递来了一幕幕破碎而模糊的画面——
他看到了冰封万载的雪峰之巅,无数身着各异服饰的异能者正在惨烈厮杀,法术的光芒撕裂长空,鲜血染红了白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幽暗地脉之中,如同血管般流淌的灵脉之气正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扭曲,发出痛苦的哀鸣;看到了九条英机站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祭坛中央,手持一面古朴的勾玉,脸上带着智珠在握的冷漠笑容;看到了陈青鸾口中溢血,手持断裂的软剑,与几名身形模糊、但气息强大的敌人死战不退;更看到了…玄苦师父那干瘦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中盘坐,周身散发着微光,仿佛在镇压着什么,却已然…气息奄奄!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却带着无比真实的情感冲击与紧迫感!
昆仑,已非净土!那里正爆发着关乎整个神州灵脉存亡的最终道争!而他,身为最后的、完整的守脉人传承者,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关键!
(转)
“呃…”方圆闷哼一声,扶住额头,那些强行涌入的破碎信息让他识海一阵刺痛。但他也彻底明白了。
湘西的尸蛊之乱,不过是九条家族庞大阴谋的一环,是牵制、是削弱、是试探,甚至可能是为了获取某种特殊力量(如巫咸源核)的尝试。而他们真正的目标,一直是,也从来都是——昆仑祖脉!
那里的战斗,已经打响,并且…异常惨烈。师父情况不明,陈青鸾可能已经陷入苦战…
一股比面对奢比尸时更加深沉、更加浩瀚的危机感与责任感,如同巍巍昆仑,压在了他的肩头。
他看了一眼身旁担忧地望着他的苏半夏,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散发着终极邪恶气息的黑暗区域。
必须尽快解决这里!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昆仑!
这一刻,他心中再无丝毫犹豫与杂念。无论是为了身后需要守护的众生,为了正在昆仑苦战的同伴与师父,还是为了厘清自身宿命、寻找到自己的“道”,他都必须在处理好湘西首尾后,立刻奔赴那最终的战场。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的迷茫、挣扎、甚至因为赤犬牺牲和半夏遇险而产生的剧烈情绪波动,都沉淀了下去,化作了一种极致的冷静与一往无前的决绝。
“半夏,”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我们时间不多了。”
苏半夏虽然无法像方圆那样清晰感知到昆仑的召唤与那些破碎画面,但她从他骤然变化的气势和眼神中,明白一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了。她没有多问,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重重点头:“嗯!我准备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即,他们不再有丝毫迟疑,迈动着坚定的步伐,一同踏出了甬道,彻底融入了那片象征着湘西最终黑暗的——落魂涧核心区域!
(合)
就在他们的身影被前方浓郁黑暗吞噬的瞬间——
轰隆隆!!!
整个巫咸遗冢,不,是整个白溪寨所在的山谷,乃至更广阔的湘西地域,都仿佛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致邪秽与悲壮决绝的能量风暴,以落魂涧为核心,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天空之中,常年笼罩的浓郁瘴气与乌云被这股力量强行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阳光短暂地照射下来,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因为那缺口之中,隐约浮现出一座巍峨、神圣、却又带着无尽苍凉与战火的巨大雪山的虚影!
那是昆仑的投影!是因祖脉召唤与湘西终极邪气碰撞,而产生的天地异象!
白溪寨内,正在紧急布置傩神大祭祭坛的岜沙祭司和陈青鸾,同时抬头望天,脸上充满了无比的震惊与凝重。
“昆仑显圣…大争之世,终于…彻底开启了!”岜沙祭司喃喃自语,手中的藤木杖重重顿地。
陈青鸾擦去嘴角的血迹(她方才确实经历了一场与潜入寨子附近的阴阳师斥候的恶战),望着那雪山虚影,眼神锐利如刀:“方圆…半夏…一定要成功啊!”
而在地下,那通往落魂涧核心的黑暗边缘,方圆与苏半夏的身影已然消失。
只有那团被苏半夏紧握的后土菁华,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土黄色光晕,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执着地指向那未知的、决定湘西命运也连接着昆仑终局的——最终战场。
第八卷《湘西尸蛊》的故事,在这连接天地的异象与深入终极黑暗的决绝步伐中,画上了句号。而通往第九卷《昆仑道争》那更加恢弘、更加惨烈、决定天下命运的终极舞台的序幕,也在此刻,被彻底拉开。
(第八卷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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