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下层的格斗训练场内，沉闷的撞击声与能量护盾过载的嘶鸣交织，形成一首扭曲而暴力的交响曲。戈尔置身于场中央，他的对手是三个经过战斗编程、毫不留情的重型训练魔像。他没有穿戴任何护甲，破旧的皮甲敞开着，露出布满新旧伤疤的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仿佛破风箱般的嘶哑声。
他并非在战斗，而是在进行一场残酷的仪式。
一尊魔像沉重的金属拳臂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戈尔的身体踉跄一下，嘴角却咧开一个近乎狂喜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清明。“啊……存在……如此清晰！”他低吼着，不退反进，用额角硬生生撞向另一尊魔像挥来的臂刃，鲜血瞬间淌下，模糊了他一半的视线，却也让他避开了真正的致命处。
第三尊魔像的能量鞭抽打在他的背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戈尔闷哼一声，借力翻滚，如同不知疼痛的野兽，反而利用受伤带来的瞬间肾上腺素飙升，一肘击碎了最近魔像膝盖处的动力传导器。
场边围观的一些人类士兵和兽人战士看得目瞪口呆，既感到骇然，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这个沉默寡言、伤痕累累的男人，每次出现都像是在进行一场公开的自毁式修行。
“他在找什么？”一个年轻士兵低声问同伴，声音带着不适。
“谁知道？疯子一个。”同伴啐了一口，“听说他以前是个挺有名的冒险者，后来就这样了。”
“不像是疯子……”一个观察良久的老兵眯着眼，“倒像是在……验证什么东西。用疼痛。”
训练模式结束，魔像停滞。戈尔站在原地，浑身浴血，新旧伤口叠加，喘息粗重，但他那双空洞又炽热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亮。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抹去眼前的血迹，感受着神经末梢传来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洪流。就是在这极致的感官冲击下，那虚无缥缈的“存在感”才变得无比真实，将他从日常的麻木中短暂解放。
然而今天，在这熟悉的痛苦巅峰，他的感知却捕捉到了别的东西。
一股庞大、冰冷、稳定到令人窒息的精神波动，如同深海暗流，从堡垒最核心的方向弥漫开来，无声地掠过整个训练场。那波动中蕴含的，是一种远超他个人痛苦的、近乎永恒的虚无感和绝对理性，它并非刻意散发，仅仅是其存在本身的无意识溢散。
戈尔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凝固了。他贪婪地“呼吸”着这股波动，仿佛沙漠旅人遇见了甘泉。他追寻多年的、无数次的痛苦体验所指向的那个模糊答案，此刻仿佛有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坐标。
“……那里……”他嘶哑地低语，浑浊的眼神骤然聚焦，死死盯向指挥中枢的方向，“答案……在那里！”
他不再理会身上的伤势，也不再关注周围诧异的目光，如同一个最虔诚的朝圣者看到了神只显圣的光辉，踉跄着却又无比坚定地迈开脚步，走向训练场的出口。鲜血从他额角的伤口不断滴落，在身后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暗红痕迹。
沿途的士兵看到他这副骇人模样却又眼神狂热的走来，下意识地想要阻拦询问。
“站住！你……”
戈尔甚至没有看他们，只是继续前行。他身上那股混合极致痛苦与奇异非人理性的气场，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屏障，让士兵们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竟不敢真正触碰他。他就这样一步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穿过一道道门户，走向那堡垒最核心、戒备最森严的区域。
越靠近指挥中枢，通道越发宽阔洁净，墙壁呈现出冰冷的合金光泽，自动化防御系统和监控探头的密度急剧增加。冰冷的电子眼锁定着他，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感知中的“终点”。
最终，他停在了一扇巨大、厚重、铭刻着复杂能量回路的合金大门前。这里是禁区中的禁区。
他刚停下脚步，门前空气中光影凝聚，Nova的优雅投影无声浮现。她平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血迹斑斑、气息不稳的不速之客，眼中数据流飞速闪过。
“戈尔先生，”Nova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无波，“您的生命体征显示多处损伤，建议立即接受医疗处理。此处为核心指挥中枢，未经许可，禁止入内。”
戈尔抬起头，鲜血依旧从额角滑落，但他的目光却穿透了Nova的投影，仿佛直视着门后那无尽深邃的存在。“我必须……见他。”他的声音因伤痛和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感受到了……答案。我必须……当面验证。”
Nova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接收无形的指令。几秒钟后，她微微侧身：“您的请求已被记录。基于您的特殊状态及潜在研究价值，访问权限临时授予。请注意，任何威胁性行为都将被即刻终止。”
沉重的合金大门内部传来复杂的机括转动声，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那条散发着幽蓝光芒、仿佛通往未知领域的通道。
戈尔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自己血腥味和通道内冰冷空气的气息，迈步踏入了那片光影之中。
在他身后，Nova的日志悄然更新：
【单位戈尔行为模式出现显着偏离：放弃无目的性痛苦寻求，转为具有明确指向性（指挥中枢）的移动。生理状态：重伤，精神亢奋。】
【访问权限已按指令授予。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
【评估：高价值观测事件正在进行。潜在哲学性变量介入核心体系。】
大门在戈尔身后缓缓闭合，将他与外界隔绝。他的朝圣之路，终于抵达了圣殿的门前，而殿中的“神只”，正以绝对的理性，等待着他的觐见与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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