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上的风暴暂时平息，但倾城国际内部的压抑氛围并未散去。林薇薇回到办公室，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虚脱，她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目凝神，指尖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供应链的断裂和汇通银行的抽贷，如同两条冰冷的绞索，同时勒紧了公司的咽喉。
福伯默默地为她换上一杯新的热茶，眼中满是忧虑。
“小姐，楚先生提出的思路……固然精妙，但‘要害’何在？又如何‘击’之？眼下我们连维持正常运营都步履维艰，实在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福伯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他浸淫商海数十年，深知资本和渠道壁垒的坚固，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撼动。
林薇薇睁开眼，看向一直静立窗前的楚风。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挺拔而沉静的轮廓，与会议室里那个一语点破关键的男子形象重叠。
“楚风，”她轻声问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说的‘要害’，具体指什么？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
楚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林薇薇和福伯。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了办公室一角的电子白板前，拿起触控笔。这个举动让林薇薇和福伯都有些意外，他们习惯了楚风在阴影中运筹帷幄，很少见他以这种近乎“教学”的方式进行分析。
“我不是商业专家，不懂金融杠杆，也不熟悉供应链管理的每一个环节。”楚风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丝毫自谦或尴尬，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我懂得如何分析对手，如何寻找体系的脆弱点。”
他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圆圈，标注“凯撒\/天恒”。
“李天明，或者说他背后的李耀宗，目前采取的是全方位、无差别的攻击。”他在圆圈四周画出无数箭头，指向另一个代表“倾城国际”的较小圆圈，“舆论、专利、人才、项目、供应链、资金……几乎覆盖了我们所有的命脉。攻势猛烈，看起来势不可挡。”
他的笔尖在代表倾城国际的圆圈上点了点，圈内已经布满了代表危机的红色标记。
“如果我们将所有残存的力量分散开来，去防御每一个攻击点，结果会怎样？”他看向林薇薇和福伯。
福伯沉吟道：“力量分散，疲于奔命，最终被拖垮。就像一艘破船，到处漏水，堵不胜堵。”
“没错。”楚风在白板上的“倾城国际”圆圈旁，画了一个代表力量的盾牌，盾牌上布满了裂痕。“正面对抗，以我们目前的状态，胜算极低。李天明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在他预设的每一个战场消耗最后的力量。”
林薇薇若有所思：“所以，你的‘避其锋芒’，是指放弃在一些非核心战场上的纠缠？”
“是战略性放弃，或者说是暂时性忍耐。”楚风确认道，“比如，那些恶意专利诉讼，交给法务团队按流程应对，不必投入过多高层精力；被恶意挖角的中层技术人员，若去意已决，做好保密协议和离职审计后，不必强留，甚至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反向甄别出可能的内鬼；一些非核心的、被低价抢走的市场项目，暂时放手。”
他的笔在几个攻击箭头上打了叉。“集中我们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包括资金、人脉、注意力，守住最核心的东西。”他在“倾城国际”圆圈的核心位置，重重地点了一下，“‘创世纪’项目本身，以及确保核心研发团队的稳定。还有，”他看向林薇薇，“你作为领袖的权威和决策力。董事会那边的压力，必须顶住。”
林薇薇眼神一凝，明白了楚风的意思。这是壮士断腕，也是凝聚力量。放弃边角，确保中腹不失。
“那么，‘击其要害’呢？”福伯追问道，他已经被楚风这种跳出常规商业思维的框架所吸引。“凯撒集团体量庞大，根系深厚，它的‘要害’在哪里？”
楚风的笔尖回到了那个代表“凯撒\/天恒”的大圆圈上。
“如此庞大的攻势，消耗是天文数字。”他在圆圈内部画了一个不断缩小的能量核，“李天明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快速达成目标，必然追求速战速决。他调动了天恒集团的流动资金，很可能还动用了凯撒集团的部分资源，甚至可能引入了黑石投行这样的外部资本。但所有这些，都需要真金白银。”
他停顿了一下，让两人消化这个信息。
“战线拉得越长，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资金压力就越大。李耀宗是老狐狸，他不会允许李天明无限度地挥霍家族根基。所以，李天明的‘要害’之一，就是时间和他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无限的‘弹药’。”
“其次，”楚风的笔尖在“凯撒\/天恒”圆圈上细细描摹，“如此复杂的多线操作，涉及舆论操控、专利围剿、全球供应链干扰、非法挖角、恶意竞标、甚至可能的内线交易……其背后必然存在大量灰色乃至违法的操作。这些操作环环相扣，如同一个精密但脆弱的机器。只要找到其中一个关键齿轮，并让它卡住或者逆转……”
他没有说完，但林薇薇和福伯都听懂了他的意思。李天明看似嚣张跋扈，实则行走在危险的钢丝上，他的胜利建立在一切顺利、无人深究其手段的前提下。
“所以，我们的反击方向，不应该是去和他比拼谁更能烧钱，或者谁能找到更稀缺的原材料。”楚风总结道，眼神锐利，“而是应该双管齐下：第一，内部收缩防线，稳固核心，拖延时间，消耗他的资金和耐心；第二，外部……寻找他这台攻击机器上的‘锈蚀齿轮’和‘违规接线’。”
他将触控笔放回原处，动作干脆利落。
“商业上的正面战场，由薇薇你和福伯主持，以‘稳’和‘拖’为主。而寻找对方‘要害’的任务……”楚风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夜幕，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交给我。”
他没有明说会用什么方法，但林薇薇和福伯都心知肚明。楚风的世界里，有他们接触不到的阴影层面，那里流通着金钱无法直接购买的情报，运行着法律无法约束的规则。
福伯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他原本以为楚风只是武力强横，没想到在战略层面也有如此清晰的洞察力。这种将军事思想融入商战的分析，角度刁钻，却直指核心。
林薇薇看着楚风，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信心取代。他或许不懂财务报表的每一个细节，但他懂得如何赢得战争。她站起身，走到楚风身边，与他并肩望向窗外的城市灯火。
“好，就按你说的做。”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坚定，“内部，我来稳住。外部……就看你的了。”
楚风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他佩戴的微型耳机中传来了“影梭”的提示音。
“‘血狼’，您之前要求重点关注的，凯撒集团在非州赞比亚的‘铜脊矿场’项目，有新的发现。该项目在环境评估、劳工权益以及……与当地部族首领的土地交易文件中，均发现重大疑点和高精度伪造痕迹。相关证据链正在进一步整合。同时，监测到李天明的私人助理，与一个已被国际刑警标记的‘商业情报顾问’有多次加密通讯，内容涉及倾城国际内部信息交易。”
楚风眼神微动。赞比亚的矿场……这正是凯撒集团海外资源版图的重要一环，也是其资金流出的一个重要节点。而那个“商业情报顾问”，显然就是李天明获取倾城国际内部情报的关键渠道之一。
“锈蚀齿轮”和“违规接线”，已经开始浮出水面。
他需要更深入、更直接地介入这片灰色的地带，动用他真正的“资源”和“手段”。董事会上那番战略分析，只是纸上谈兵，真正的破局，需要行动。而行动的方式，注定不会局限于阳光下的商业规则。
一个利用地下情报网络，搜集凯撒集团和李天明个人违法证据及商业黑料的计划，在楚风心中迅速成型。这将是一条险峻而直接的路径，一旦成功，足以对李天明乃至整个凯撒集团造成致命打击。
他看了一眼身旁目光坚定的林薇薇，知道自己在守护她的道路上，即将踏入一片更加幽暗的战场。但为了粉碎眼前的困局，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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