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爵府书房内。
灯光将顾沉和米迦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多唯中将、霖中将,以及几位核心的伊安旧部将领赫然在列,他们肩章上的星辰在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气氛有些凝重。
顾沉坐在轮椅上,神情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操控光屏,将一系列加密文件投射到空中。
“诸位叔伯,”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这是克莱尔上将过去三年间,与前任皇家护卫首领罗德、前监察司副司长能奇的部分通讯记录与资金往来证明。
内容显示,他多次泄露第四军团内部训练日程、新型装备测试数据,并刻意拖延关键军备的审批,以配合某些势力,以及……阻挠任何可能增强军团实际战斗力的协同尝试。”
一条条记录,一笔笔不明资金流向,如同冰冷的证据链,呈现在这些曾追随伊安上将浴血奋战的将领面前。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多唯中将一拳砸在桌面上,手背青筋暴起:“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他竟敢……竟敢拿着伊安上将和老公爵留下的基业,去讨好那些蛀虫!”
霖中将脸色铁青,推了推眼镜,声音压抑着愤怒:“他利用我们对伊安上将的忠诚,坐稳代理统帅的位置,背地里行的却是瓦解军团根基之事。若非小沉明察,我们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顾沉微微颔首,温和的声音敲打在每个人心上:“霖中将说得没错。克莱尔的背叛,不仅仅是渎职。他刻意激化与第一军团的摩擦,是想用旧怨的锁链,永远捆住第四军团的手脚。”
他指尖一划,光屏数据变换,显示出几条关键的物资拦截记录。“他拖延新型通讯阵列的列装,是因为有虫需要前线继续‘耳聋目盲’,方便他们浑水摸鱼。诸位,我们清除的不仅是一个叛徒,更是打破这副枷锁。”
一直沉默的一名中将猛地抬头,眼中锐光一闪:“公爵,您的意思是……我们真正的对手,一直在利用克莱尔阻止军团的现代化与联合?”
“没错。”顾沉点了点头,“所以,清算必须彻底。多唯中将,在证据提交前,控制克莱尔的直属亲卫队,切断他一切对外通讯。霖中将,联络我们在监察委员会的人,确保流程畅通无阻。”
“是!”两位中将肃然领命。指令精准而老辣,这已远超普通继承虫的手段,更像一位真正统帅的布局。
脸色铁青的枭雩参谋长补充问道:“除了上面的,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
顾沉看向一直沉默的米迦,轻声问:“米迦,以你的经验,意见是?”
米迦抬眸,冰蓝色的眼眸里是纯粹的冷静与铁血:“证据链必须形成闭环,确保在军事法庭上无可指摘。
我建议,同时向监察委员会提交克莱尔在第七星区补给线调度中的异常决策,那份报告我能调取。双管齐下,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的话语专业而高效,带着征战沙场多年的少将军的果决。顾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顾沉的目光再次扫过每一位将领:“克莱尔已不配执掌第四军团。我决定,正式向军事监察委员会提交这些证据,启动对他的弹劾与调查程序。”
他顿了顿,看向众虫:“在此之间,军团日常事务,需有虫主理。多唯中将,霖中将,我希望由你们二位暂时共同负责。”
这不是商议,而是继承者在掌握确凿证据后,做出的权威安排。
多唯与霖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右手握拳置于左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团礼:“遵命,公爵阁下!我等必不负所托!”
这一刻,他们效忠的对象,已不仅仅是伊安的遗志,更是眼前这位手段果决、目光深远的年轻公爵。内部的权力转移,在这无声的誓言中,平稳落地。
夜色深沉,公爵府主卧外的露台上,晚风带着凉意。
米迦倚着栏杆,望着远处帝都的万家灯火,冰蓝色的眼眸里却映不出多少暖意。白日的铁血强硬已然褪去,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攀上他的眉宇。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他的肩上。
米迦微微一怔,侧头便对上顾沉温和的目光。“夜里风大。”顾沉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谢谢。”米迦拢了拢外套,上面还残留着顾沉身上清冽的气息,奇异地安抚了他内心翻涌的思绪。
“内部清理已经开始,但虫皇和恩塞绝不会坐视。他们在等一个机会。”
“我知道。”顾沉操控轮椅与他并肩,同样望向远方,“他们在等我们出错,或者,创造一个让我们出错的机会。”
他俩沉默下来,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背靠着背,共同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就在这时,米迦忽然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太阳穴,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怎么了?”顾沉立刻察觉他的异样。
“……没什么。”米迦想放下手,却被顾沉轻轻握住手腕。
“是精神海?”顾沉的声音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关切,“上次强行抵御罗德攻击的后遗症?”
米迦抿了抿唇,默认了。那场无声的交锋看似他大获全胜,但以雌虫之躯强行构筑抵御S级雄虫精神攻击的屏障,对他的精神海造成了远超预料的负荷。
近日来的连续高压,更是让这份隐忧浮现出来。他浩瀚却躁动不安的精神海,正掀起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别动。”顾沉低声说,浩瀚而温和的精神力已如温暖的潮水般,将米迦缓缓包裹。
那感觉不同于任何一次治疗或安抚。不再是外力的介入,而更像是回归本源的栖息。
躁动不安的精神海在这股力量的抚慰下渐渐平息,那些隐痛被一点点抚平。米迦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顾沉精神力中那份毫无保留的呵护与珍视。
他闭上眼,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在这绝对安全的领域里,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陛下他,”米迦的声音很低,几乎融在风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迷茫,“小时候,他也曾把我扛在肩头,去看皇家舰队的阅兵式。”
顾沉的精神力微微一顿,更加温柔地环绕着他,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他说,我将来会是最优秀的将领,会守护整个帝国。”米迦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又冰冷的弧度,
“可后来,为了制衡第一军团,为了所谓的皇室威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扔进私狱,任由罗德……那一刻我就明白,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权力更重要。”
往事如同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开尘封的伤口。米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顾沉却能感受到他握住自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些曾被赋予的期望与荣光,最后都化作了背叛时最锋利的刃。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撕开内心最深处的伤疤,将那段被亲人背叛的过往,血淋淋地展现在顾沉面前。
顾沉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怜悯都是对这份伤痛的亵渎。他只是用自己浩瀚的精神力,更紧密地包裹住米迦,如同为他构筑了一个与外界所有伤害隔绝的绝对领域。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将米迦额前一缕被夜风吹乱的银发拨至耳后,指尖温暖地擦过他的脸颊。
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力量。米迦闭上眼,将自己更多的重量交付给他们相抵的额头。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坚冰般的心脏,也能被如此小心翼翼地熨贴和守护。他不是被治愈,而是被理解了。这种理解,本身就如同神迹。
顾沉反手握住了米迦微凉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少顷,他微微与米迦分开些许距离,温柔的凝视着他的眼眸,声音沉稳而坚定:“米迦,你的未来,从不需要他来定义。”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你能完全成为你自己。”
“我会清除所有挡在你路上的障碍,包括他。”
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如同誓言。
月光下,顾沉的眼眸深邃如夜海,却清晰地倒映着米迦的身影。
米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一股汹涌的热流冲垮了所有心防。他猛地回握住顾沉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指骨,但他自己毫无所觉。
他不再需要言语去确认什么。那份独一无二的庇护,那份深入骨髓的理解,那份为他劈开黑暗、硬生生凿出一条生路的强大与温柔,早已超越了他对感情的所有认知。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顾沉的额前,银色的发丝垂落,与顾沉的黑发交织。这是一个充满依赖与全然信任的姿态。
精神海中那些细密的刺痛,已在顾沉浩瀚而温柔的力量下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良久,米迦才低吟一声,轻若微风拂过,“嗯。”仿佛细丝轻绕,却又似千斤之重。
他微微偏头,干燥的唇瓣无意间擦过顾沉的额角。这是一个微小到近乎不存在的触碰,却让两人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某种比月光更朦胧,比誓言更滚烫的情愫悄然弥漫开来。
顾沉没有动,只是环绕着米迦的精神力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窗外夜色浓重,风暴正在酝酿。但在此刻,这片小小的露台上,两个灵魂在无声中紧紧相依,完成了远比任何盟约都更加坚固的缔结。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虫皇的私虫书房。
这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画中是年轻时的菲尔·卡洛林,眉眼温柔,与米迦有五分相似。
虫皇背对着画像,面无表情地听着特使的汇报,指尖一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宝石戒指,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所以,克莱尔那个废物,不仅没能阻止法案被搁置,自己反而快要被顾沉送上军事法庭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下方的特使冷汗涔涔。
“是……陛下。顾沉公爵掌握了确凿证据,第四军团的伊安旧部已明确支持他。”
虫皇冷哼一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墙上的画像,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朕倒是小看了那个残废,和朕那个……越来越不听话的好雌子。”
一旁,以全息影像参与的恩塞上将沉声道:“陛下,不能再让他们继续整合力量了。第一和第四军团若真形成铁板一块,再加上顾沉提供的技术……后果不堪设想。”
虫皇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米迦在他雌父‘死后’,表现的是不是太过冷静了?”他像是在问恩塞,又像是在自语,“菲尔……他真的那么容易就死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主要的政治权谋覆盖。
“边境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陛下,”恩塞上将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阴狠,
“‘捕兽计划’基本完备,只等插旗小队撤回。m-73星域下方的不稳定矿脉,一旦被特殊频率引爆,足以模拟一次大规模的‘自然’兽潮。届时,无论他们救与不救,都将陷入被动。
虫皇指尖敲击着王座扶手,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满意。“很好。记住,要做得干净,像一场真正的‘意外’。”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玩味:“小残废不是自诩情深不渝么?”他摩挲着戒指,缓缓说道,“那几日后的帝国纪念日庆典上,朕,送他一份‘大礼’。”
他不需要点明,恩塞已然意会:“罗素家几位精心培养的雌虫和亚雌,想必很愿意为陛下分忧,去‘慰藉’我们劳苦功高的公爵阁下。”
虫皇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忠诚?信任?在权力与欲望面前,不堪一击。他要用血与火,还有温柔陷阱,亲手撕碎他们那可笑的同盟。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
帝都的夜空,乌云密布,一丝星光也无。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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