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深夜,顾沉安排管家带乔装过的米迦和诺去探望雌父。菲尔·卡洛林被安顿在主星d区一处偏僻的独栋民房内,附近没有邻居,安保等级很高。
他两到的时候菲尔还没休息,齐宁早上离开时和他说过米迦要来,他便捧着杯凉了的茶,怔怔坐在沙发上从早等到晚。
皇宫煎熬数年,虽已脱离了那处苦海,但对菲尔来说伤害和打击是不可逆的,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其实很差。
见到米迦,沉默数日的菲尔眼中难得有了神采。他不想米迦担心,便强撑起精神,先对一旁的诺温和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抱住消瘦不少的米迦失声痛哭。
“雌父……”米迦眼圈瞬间红了,回抱住雌父单薄得惊虫的身体,心如刀绞。他的雌父一生隐忍,如今竟要以“死亡”为代价才能换取一线生机,是他身为雌子的不孝。
“乖崽,没事就好,没事雌父就放心了。”菲尔抱着米迦的手有些颤抖,眼泪止不住下落。
“米迦不孝,让雌父吃苦了。”米迦埋在菲尔怀中,哽咽着说。若非为了他,雌父也不会冒险触怒虫皇,更不会险些丢掉性命。
“不怪米迦,是雌父没保护好你,让我的乖崽受了那么多苦。”私牢里米迦奄奄一息的模样仍历历在目,菲尔多少次午夜惊醒都是那副情景,幸好他的小雌崽挺了过来,幸好……
“让雌父看看,伤怎么样了?”菲尔轻轻松开米迦,仔细端详,目光先是掠过他脖子上几枚浅淡的红痕,微微一怔,随即又落在他干净完好的脸庞和手臂上,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伤……都好了?”
“都好了,雌父放心。”米迦挂着泪珠,认真看着菲尔,眼底尽是心疼。他的雌父看上去一点也不好,消瘦,憔悴,虚弱,却仍满心满眼担忧着自己……
“我的乖崽长大了。”菲尔温柔抬手轻拭去米迦脸上的泪水,目光很柔和,“小公爵……待你可好?齐将军说,你们登记了?”
米迦的近况其实这几日齐宁来都有和他说,但作为雌父没见到他的小虫崽,担忧便一分也减不掉。
替米迦匹配婚姻是孤注一掷的决定,那时他只想先保住米迦性命,但也时刻担忧着米迦的境遇。毕竟帝国对已婚的雌性是如此苛刻。
“雄主待我极好。”提到顾沉,米迦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周身冷硬的气息也仿佛被融化。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菲尔的眼睛,他真正松了口气,含泪笑道:“那就好,替雌父谢谢小公爵。”
“嗯。”米迦点头,随即神色一正,压低了声音:“雌父,雄主提议,可以先送您去公爵府的属地,身份问题他会解决。”
其实即使顾沉没提,他也准备设法联系部下,依照先前的布置救出并送走雌父。他是皇三子,是第一军团的少将,在主星沉浮多年,纵然先前一时身陷囹圄,却也并非全然无后手。
菲尔闻言微怔,片刻后他浅淡一笑,却缓缓摇头:“小公爵的好意,雌父心领了。只是乖崽,雌父不能再给你或者公爵添麻烦。”
米迦眉头微蹙:“雌父,只有您安全,我才能安心。去领地,也只是权宜之计。”
借顾氏的能量将雌父先转移出主星是当前最稳妥的安排,但他并不会天真到将自己唯一的弱点,完全交托给任何雄虫,哪怕这个雄虫是顾沉。对雌父的后续安排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菲尔看着眼前这个已然成长为出色将领的儿子,慈爱的笑了笑:“米迦,我已经想好了,伤好后,我要去边缘星。”
“雌父?”米迦脸色一白,嘴唇有些颤抖:“边缘星战乱不断又资源稀缺,您的身体……”
“米迦。”菲尔轻声打断他,目光中透着坚定:“雌父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轻轻握住米迦的手,掌心虽然依旧伤痕累累,但很温暖,“边缘星虽苦,但势力交错,反而是最好的隐身之所。而且……那里有‘我们’的虫。”
米迦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雌父的深意。边缘星不仅有外祖父留下的旧部暗中经营,更是他第一军团势力能触及的地方。
雌父去那里,表面上很危险,实则是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地盘,既能让虫皇放松警惕,又能真正保证雌父的安全。这比完全依赖顾沉的庇护,要稳妥得多。
“可是……”米迦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菲尔温柔的揽入怀中。熟悉的温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好不容易见雌父一面那时。
米迦的鼻头忍不住一酸,自责,难过,不舍种种情绪交织漫起。
菲尔去意已决,米迦知道自己留不住雌父,便提出后面要亲自送他去边缘星,而且必须得伤全部养好。菲尔这次没有拒绝。
松开米迦后,他拉起坐在另一旁有些拘谨的诺聊了起来。这只红头发的小雌虫他一直都很喜欢,但之前苦于宫规和雌侍身份束缚,他一年连米迦都见不到几面更别提这孩子了。
所以听诺忐忐忑忑的叫自己“雌父”时,菲尔惊喜之余也有些愧疚。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无论是之于米迦,还是之于这个小家伙。
与向来清冷少言的米迦不同,诺嘴甜,他陪着菲尔说了会儿话,菲尔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有所好转。一时间冷沁的房里也逐渐温情起来。
转眼已近凌晨,得知顾小公爵周一得去帝国大学报到,菲尔强忍难过赶走了依依不舍的米迦。米迦明白雌父苦心,他不舍的告别雌父,跟着一直守在门外的公爵府暗卫离开。
而诺来之前就被齐宁批了假,他留下陪菲尔,等齐宁下次探望再带他离开。如此安排米迦也放心不少。
到家时差不多将近五点,离顾沉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早。怕惊扰到顾沉,米迦便窝在大厅沙发上,准备小眯一会儿。休息一个时辰起来为雄主准备早餐,应该来得及吧……睡过去前米迦还在迷迷瞪瞪的想道。
而昨夜记挂着米迦,顾沉其实睡得很晚。在药效的影响下他躺了会儿,早早便起了身。
清晨五点多的公爵府非常安静,顾沉下楼便瞧见沙发上蜷着的一团,心底不禁有些无奈。
这不听话的小东西,分明叮嘱过让他留在雌父那儿,今晚自己再去接他,没想到半夜跑了回来。
顾沉轻轻靠近过去,见米迦似乎有被惊醒迹象,立刻轻搭上他额头,用了点精神力安抚。原本蹙眉浅眠的米迦很快又沉沉熟睡过去。
顾沉也轻挪到沙发上,然后将米迦抱在怀里裹了个毯子,自己研究着光脑里齐宁上将昨晚发过来的第四军团情报以及管家查到的一些东西。
四个小时后,九点多。感觉到怀里暖乎乎的米迦似乎动了动,顾沉放下光脑。他轻轻撩开毯子一角,低头查看,却正对上那双溢满茫然的冰蓝色眸子。
完全没想到再醒来会是在雄主的怀里,米迦一时间有些恍惚。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温暖的毯子上,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顾沉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过来,让米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再睡会儿。”顾沉拢了拢毯子,温声说道。
反应过来的米迦却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慌忙离开顾沉怀抱。他飞速起身跪下,下意识就开口请罪:“雄主恕罪,米迦逾越了!”他怎么能睡过头……哪怕是雌君,也不应如此无礼逾矩……
见米迦如此,顾沉不禁有些头疼。文化的巨大差异让他无法理解自家小雌君的脑回路和动不动就下跪请罪的行为。
作为新时代生长在五星红旗下的人类,哪怕是历经数年残酷的末世,又全盘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过往,他也完全无法认同虫族调教雌虫的那一套所谓“规矩”。
“米迦。”顾沉一把拉起身前的雌虫,不容拒绝的将他按坐在身侧,准备与他好好谈次心:“我知道你现在还无法全然信任我,于你而言我是一个陌生的雄主,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还掌控着你的生死自由,
所以你仍处于对未来生活的迷茫,惶恐之中,时刻以守则规矩约束自己,谨小慎微。但是米迦,”
说到此,顾沉忽然扬手,轻抬起米迦闻言后逃避般深埋下的头。他直视着目光闪烁的米迦,郑重而言:“我不需要你这样。抛开在外附加的东西,只论彼此——你,是我的爱人,是我此生唯一的伴侣,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
爱人……是什么?米迦心底一颤,却又冷静的很快——由一个雄虫嘴里说出来的唯一与平等,是他配奢望的吗?
见米迦眸底迷茫与质疑交织,唯独没有信任和放松,顾沉心底暗自叹息,还是他操之过急了。
他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轻轻吻了吻米迦的眼,然后平静而轻柔的说出于这个世界而言堪称离经叛道的话:
“米迦,没有谁生来就低虫一等。雄虫也好,雌性亚雌也罢,都是平等而独立的个体,理应享受同等的权利。
现今的社会结构是畸形的,那些因夸张的雄雌比例而滋生出来的约束条例,是错误的。”
“所以米迦,不要总将所谓的错误归咎于自己,再用不平等的规矩自罚。我们是平等的伴侣不是主仆,丢掉那些被灌输的乱七八糟的守则,在我面前大胆张扬些。”
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顾沉能察觉到米迦压抑的情绪与刻意“讨好”的柔弱乖巧,他似乎精准的拿捏住了自己的喜好,然后卖力“扮演”着一个柔弱雌君,真是一个敏感又狡猾的小东西。
温顺的伴侣顾沉确实喜欢,但米迦是爱人,不是宠物,他更希望米迦在他面前能做自己。
听着顾沉的徐徐话语,米迦眼中有万千情绪翻涌。他自一开始的迷茫,质疑,到震惊,挣扎,再到若有所思,了然……最终所有情绪敛于眸底。
澄净的蓝眼似一片深湖,波澜尽收于平静湖面之下,内里如何波涛汹涌却无从知晓。
见状顾沉揉了揉米迦温顺的发丝,眸光柔和,言语细腻却又更直白了些:“我的米迦少将是蓝天上翱翔的鹰,而非笼中柔弱的金丝雀。你不必压抑自己的思想与行为,你之所思亦为我心所系。”
现今星系中,雄虫以独有的精神力疏导天赋控制着原本强大而晓勇好战的雌虫,看似掐着雌虫命脉,却不知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雄雌群体间日益加剧的矛盾势必越积越深,终有一天会触底爆发。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
而据他了解,此前他的小雌君似乎已经着手在做些什么了。不然也不会精力分散以至自己深陷囹圄。
他顾沉本就是异世孤魂一缕,没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志向,但为自己爱人的追寻尽一点绵薄之力他尚是乐意的。
“米迦,我是你的爱侣,更是你的后盾。所以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今后有我支持。”
“雄……雄主……”顾沉的言下之意表述的够明白了,米迦没想到他早已被顾沉看透。他的眉眼微颤,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未说出口。——那条路他还没想好怎么走,也并不到时候。
那条路漫漫,他真的能将信任,交付给一个既得利益者的雄性吗?
“我会陪你一起。”顾沉点到为止,至此收住了话头。言语永远是苍白的,他会用实际行动一步步走进他的小雌君心底。
不过顾沉一番浅尝辄止的谈话到底还是乱了米迦的心湖,此后整个上午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下午要陪着顾沉去帝国大学报到了,这才勉强压下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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