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红巾军起义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在九州大陆的上空。
这一声惊雷，震得九州大地每个角落都嗡嗡作响。
凤阳县的变化，是从细微处开始的。
起初是天魔军的巡逻队骤然增多，甲胄碰撞声从早响到晚；接着是香客们脸上的惊慌——
有人说中州的红巾军已经杀到了开封府，有人传天魔军派去围剿的大军半路就哗变了。
还有的说，夜里能听到北方传来的隐约鼓声，像是千军万马正在逼近。
朱鸣依旧每日在大雄宝殿接待香客，耳朵却像张铺开的网，捕捉着所有零碎的信息。
两个月后，秋风卷着落叶扫过寺门时，更密集的消息顺着淮河的水路、陆路涌来。
天下各地的局势快速变化，像涨潮的江水，挡都挡不住。
“楚州那边也反了！”
一个从蕲州逃难来的货郎，裤腿还沾着泥，坐在寺门口的石阶上喘着粗气。
“领头的叫徐寿辉，还有个和尚叫彭莹玉，他们已经打得天魔军节节败退！”
“他们在蕲州城竖起‘天完’的大旗，喊着‘摧富益贫’的口号。”
“城里的百姓都提着灯笼去迎，天魔军守了三天就跑了！”
旁边一个卖笔墨的书生补充道：
“不止楚州。青州和扬州交界的徐州，出了个‘芝麻李’！”
“芝麻李带着赵均用、彭大几个好汉，也在徐州起事了。”
“他们装作河工混进城里，夜里杀了守门的天魔军，夺了徐州城！”
听说他们几人打开府库，把粮食、布匹全分给百姓。
现在城里的壮丁都愿跟着他们，号称有十万之众呢！”
消息越来越多，像滚雪球似的：
江西的邓南二聚集了数万流民，占了南康州；
河南的“北琐红巾军”连破汝宁、信阳，所到之处，天魔军的官衙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
甚至连偏远的岭南，都有百姓裹着红巾，响应中州的号召。
朱鸣坐在藏经阁里，摊开那张早已画满标记的地图。
从北方中州到南方楚州，从东边徐州到西边河南……
密密麻麻的红圈像烧起来的火苗，已经连成了片。
她指尖划过“天魔帝国都城”的位置，那里曾是权力的中心。
如今在这燎原之火的映照下，大天魔城竟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像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孤岛。
“方国珍在东南，陈友谅在楚州山林，如今徐寿辉、芝麻李又起于南北……”
朱鸣轻声自语，脑海里闪过那些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名字。
这些人，有的会成为一方霸主，有的会在乱世中陨落。
但此刻，他们都朝着同一个目标——摇摇欲坠的天魔帝国，举起了刀枪。
她想起三个月前凤阳县城的惨状，想起被铁链锁走的壮丁，想起卖柴少年母亲绝望的哭声。
那时她还在隐忍，还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可现在，朱鸣看着地图上那些跳动的红圈，她忽然觉得，等待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声呐喊。
朱鸣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起那杆赤霄枪。
枪身在油灯下泛着冷光。她抚摸着枪杆上的纹路，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无数次练习的温度。
“天魔帝国的大厦，是真的要倾了。”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别人能在乱世里闯出一片天地，我朱鸣，凭什么不能？”
她将地图仔细叠好，塞进自己的怀里。
从明天起，朱鸣不再只是探听消息、熟悉地形——
她要去联络那些之前结交的豪杰，要去凤阳周边的村寨里，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跟着她。
为了让百姓不再受天魔军的欺压，为了让大家能安稳地种一亩田、吃一口饱饭。
朱鸣决定拿起武器，从江淮拼出一条生路。
夜色渐深，皇觉寺的钟声敲了十下，朱鸣握着枪的手紧了紧。
这天下的乱局，既是危局，也是机遇。
而她，已经准备好，踏入这风雨之中了。
这天，惊蛰刚过，淮河两岸的河水渐渐涨起。
湿润的泥土里冒出点点新绿，皇觉寺的老槐树上也结了层薄霜似的嫩芽。
可凤阳县城里的气氛，却比腊月里还要紧绷——
茶馆酒肆里的议论突然变了调，人们说话时总往北方瞟，声音低低的，眼里藏着惊涛骇浪。
朱鸣是在接待一个从濠州逃难来的香客时，听到那个足以震动整个淮西的消息的。
“濠州变天了！”
“濠州……濠州城被义军占了！”
香客是个绸缎商人，包袱里还裹着半匹没来得及出手的锦缎，说起话来牙齿打颤。
“郭子兴那帮好汉，领着红巾军杀进濠州城去了。”
“天魔军守将战死，城里的天魔兵没一个活下来！”
“现在濠州城头插着红巾旗，被红巾军完全控制！”
“义军正在四处招降周边的县城、村寨，连官道上的关卡都被他们占了！”
消息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凤阳炸开。
有人跑到北门，朝着濠州的方向张望；有人连夜把家里的粮食藏进地窖；
更有年轻气盛的后生，攥着锄头镰刀，在茶馆里喊着“要去濠州投奔义军”。
朱鸣站在大雄宝殿的廊下，望着远处被薄雾笼罩的北方地平线，那里正是濠州的方向。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赤霄枪，思绪早已飞回那些读过的明史——
郭子兴，定远土豪出身。
他看不惯天魔军的苛政，红巾军起事后，他也聚众响应。
郭子兴联合孙德崖等几股势力，趁着天魔军主力被中州红巾军牵制，猛攻占领了濠州。
历史上，朱元璋正是在这个时候投奔了郭子兴，从此踏上争霸之路。
“郭子兴……孙德崖……”
朱鸣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
朱鸣记得史书里说，郭子兴虽有起义之心，却性格多疑，气量狭窄，最后把自己气死了。
孙德崖也是义军首领，手下人多势众，两人看似同盟，实则各怀心思，将来少不了摩擦。
果然，没过几日，更详细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一个从濠州战场逃回来的伤兵，半边脸缠着绷带，在寺门口给人讲战时的情景。
“郭子兴的义军确实勇猛，郭将军亲自擂鼓，大破天魔军！”
“义军里有个大将，一杆长枪挑了天魔军三个百夫长！”
“可城里不太平啊，孙德崖的人占了西城门，郭子兴的人守着东城门。”
“两人号称井水不犯河水，夜里都各打各的旗号。”
“听说前两天还为了分粮饷，两边差点动了手！”
“近来又有几股附近的义军势力进入濠州城，各带人马，互不相让。”旁边一个挑夫补充道。
“天魔军也没闲着，听说从汴梁调了两万大军，正往濠州赶，过不了多久就得开打了！”
朱鸣回到藏经阁时，窗台上的春雪刚化尽，留下一圈圈水渍。
她铺开那张标记着天下局势的地图，在“濠州”的位置重重画了个红圈。
朱鸣在濠州旁边标注着“郭子兴、孙德崖等共据，多股势力混杂，天魔军反扑在即”。
朱鸣盯着红圈看了许久，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
投奔义军的念头，朱鸣不是没有过。
尤其是看到天魔军的残暴、百姓的苦难后，她早已按捺不住。
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濠州城里，现在不止郭子兴一股势力。
孙德崖等人出身草莽，与郭子兴面和心不和。
加上新涌入的几股势力，各方盘根错节，内斗隐患极大。
另外天魔帝国绝不会坐视濠州丢失，必然会派大军反扑，眼下的占领不过是暂时的；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贸然前往，既无名气，又无根基，很难在错综复杂的势力中站稳脚跟。
朱鸣甚至可能被卷入几大濠州义军的内斗，得不偿失。
“再等等吧。”
朱鸣对着地图低语，眼神渐渐清明。
“至少要看看濠州能否顶住天魔军的第一波反扑。”
“看看郭子兴与孙德崖的矛盾会不会激化，看看周边的小势力会如何站队……”
她拿起笔，在地图边角写下几行字。
“静观其变，三月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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