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指挥板上的纸条撕下来贴好，转身时听见门外喊记者来了。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句“让他们拍工地”，便径直走向办公室角落的文件柜，拉开最下层抽屉，翻出一张手写名单。
他盯着看了两秒，拨通了第一个电话：“老王，今晚七点，工地食堂，我请大家吃饭。”
挂了电话，他又依次打给李国强、张慧、周强、林悦，最后一通打给了赵宇。每通电话都说得极简：“来吃饭，不许带记者，穿舒服点就行。”
李国强接到电话时正蹲在工棚门口啃烧饼，听完愣了三秒，差点把饼掉进水泥桶里。“真请？不是又画什么大饼吧？”
“这次是红烧肉。”陈砚舟说完就挂了。
傍晚六点半，工地临时食堂已被重新收拾过。几张长桌拼成U形，上面摆着一次性餐盒和塑料杯。墙上挂着一条手写横幅：“感谢每一位让房子落地的人”。角落里立着一块展板，标题是《我们是怎么把砖一块块垒起来的》，下面贴满了施工照片——有工人蹲在雨里接排水管，有张慧顶着太阳核对绿化图纸，还有陈砚舟蹲在样板间地板上量踢脚线缝隙。
周强提前半小时到，一进门就嚷嚷：“这地方比篮球场还热闹！”他顺手从后厨拎出两大瓶冰镇啤酒，往桌上一放，“兄弟们，今晚谁喝趴谁是爹！”
林悦随后进来，手里提着个保温袋。“我妈包了些春卷，说是‘开工旺财，收工团圆’。”她笑着把袋子递给厨师，目光扫过展板，停在一张照片上——陈砚舟站在未完工的儿童区，手里拿着一个歪掉的滑梯零件，眉头微皱。
她没说话，只是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七点整，人陆续到齐。李国强带着几个工头，张慧领着营销团队，老王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拘谨地站在门口。赵宇最后一个到，衬衫第三颗扣子依旧绷着，手里拎了瓶洋酒，笑呵呵地说：“学生请老师吃饭，我这当老板的哪敢不来？”
陈砚舟起身，接过酒放进纸箱，说：“这儿不兴这个，白酒啤酒随便挑，喝多躺下也有人抬你回家。”
众人哄笑，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
菜上得快，十道热菜堆满桌子，米饭冒着白气。李国强端起酒杯站起来：“我说一句！这项目能成，靠的是咱们实打实干出来的！那些说什么‘背景硬’‘关系户’的，让他们来看看，这才是真功夫！”
张慧立刻接话：“可光干活不行啊，要不是前期宣传打出‘真实生活感’，客户也不会冲着一个没装修完的工地跑八百趟！”
两人你来我往，眼看就要争出个高下。周强突然一拍桌子：“哎哟，你们别吵了！我记得第一次来搬建材，那天冷得要命，老王大哥塞给我俩热馒头，烫得我差点扔了！”
他模仿当时的样子，双手来回倒腾，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就想啊，”周强挠头，“盖楼的、卖楼的、住楼的，不都是一伙的吗？谁也别说自己功劳最大，没你们，我那馒头早凉了。”
笑声更响了。
林悦轻轻开口：“一个地方能不能活，看的不是谁说了算，是看谁记得住谁。”她顿了顿，“比如老王记得周强手冷，周强记得这顿饭，而我们……都记得那个愿意为踢脚线较真的家伙。”
她说完，目光落在陈砚舟身上。后者正低头夹菜，仿佛没听见，但筷子在盘子里多停了一瞬。
张慧忽然站起身，端着杯子走到老王面前：“王叔，敬您一杯。之前总想着怎么打动客户，却忘了最早打动我们的，是您这样的邻居。”
老王慌忙站起来，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才敢碰杯子：“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个看门的，哪配——”
“您配。”陈砚舟终于抬头，举杯起身，“没有您每天巡楼、帮工人热饭、在公告栏写提醒，这个社区第一天就会乱套。今天我们不谈职位，只认名字。李国强、张慧、周强、林悦、赵总、老王……还有在座每一位，都是这个项目的合伙人。”
他环视一圈，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钱到账了，楼卖出去了，但真正让我安心的，是今晚看到你们坐在一起吃饭。我们证明了一件事——认真做事的人，不会被世界辜负。这顿饭不是庆功酒，是定心丸。以后路还长，但我希望，咱们还能像今天这样，一起吃顿踏实饭。”
全场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掌声。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桌子，老王低头喝酒，眼角有点发红。
赵宇晃着手里的塑料杯，半开玩笑：“小陈啊，你现在可不是普通大学生了，该考虑注册公司、招兵买马了吧？要不要我帮你引荐几个投资人？”
陈砚舟没直接回答，而是先给李国强倒了杯啤酒：“工程队是你一手带的，以后还想干更大的活吗？”
又转向张慧：“宣传策略是你定的，接下来愿不愿意试试品牌运营？”
最后看向周强：“你带来的体校兄弟，干得都不错，要不要正式组个服务队？”
三人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砚舟这才看向赵宇，微笑：“队伍我已经有了，就差一面旗。等我想好了名字，第一个告诉您。”
赵宇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轻轻点头：“好，我等着看你的旗子能飘多高。”随后，他又转向团队，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过，小陈，你得知道，有了旗子，责任也就更重了。你准备怎么带着这面旗子，走得更远？”
陈砚舟听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团队成员，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自信。“我知道，责任更重了。但我也相信，只要我们心在一起，力往一处使，就没有走不远的路。至于未来，我有信心，我们能创造出更多的奇迹。”
团队成员们听后，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信心。这场庆功宴，不仅是对过去的总结，更是对未来的展望与期许。
宴会渐入尾声，有人开始唱歌，有人划拳赌酒。李国强搂着周强非要表演一段即兴篮球舞步，结果踩到彩带摔了个趔趄，反把全场逗得前仰后合。
林悦悄悄走到展板前，在一张居民留言旁停下。纸上写着：“我家孙子现在愿意下楼玩了。”她拿出手机拍下，设置仅一人可见，点击发送。
陈砚舟站在庭院灯下，手里还握着半杯没喝完的啤酒，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沉的思考。林悦走过来，轻声说：“你说得对，人心才是回流。”他笑了笑，目光落在远处，内心默默想着：“这一切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汇聚人心吗？”
远处，赵宇递来一张名片，被他随手放进牛仔外套口袋。肩头不知何时落了片彩纸屑，红的，像颗小小的星。
老王临走时抱着两瓶没开的啤酒，笑呵呵地说：“下次聚会，我也带点自酿的米酒来！”
周强主动留下帮忙收拾桌椅，一趟趟往厨房搬空箱子。张慧和老王互加了微信，约定下周组织第一次业主茶话会。
陈砚舟站在原地，目光掠过每一张笑脸。
他忽然想起高二那年，母亲躺在医院床上，他攥着三份兼职的日结工资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够付药费就好。
而现在，他看着这群人，脑子里想的是：只要他们还在，就不怕下一场风雨。
李国强摇摇晃晃走过来，脸上通红，咧嘴一笑：“老板，咱这队伍是不是该起个名？”
“叫什么？”
“就叫‘不拆队’！”
“为什么？”
“因为咱们建的房子，住得久；咱们攒的情分，散不掉。”
陈砚舟看着他，嘴角慢慢扬起。
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
一只空啤酒瓶被风吹倒，在水泥地上滚了半圈，撞上桌腿，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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