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平静，终究是短暂的。沙俄与境内几股反霍势力勾结，酝酿已久的大规模进攻，在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猝然爆发。战火首先在漫长的边境线上点燃，并迅速向内陆蔓延，兵锋直指北地首府！
军情急报如同雪片般飞入督军府。霍展霆连日来几乎不眠不休，调兵遣将，眼神冷冽如万年寒冰。他知道，这是一场决定北地命运，也决定他和温眠命运的决战。
“你必须立刻离开首府，去南边暂避。”霍展霆紧紧握住温眠的双肩，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不容置疑。城外炮火的轰鸣声已经隐约可闻。
温眠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摇了摇头，目光沉静而坚定：“我不走。我在这里，医院在这里，能多救一个伤员是一个。我走了，人心会乱。”
“温眠！”霍展霆低吼，带着恳求与暴怒，“这不是儿戏！炮弹不长眼！”
“我知道。”温眠抬手，轻轻抚平他军装领口的褶皱，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生死都一样。”
霍展霆看着她眼中那份与他同生共死的决绝，所有劝说的话都哽在喉头。他知道，他劝不动她。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仿佛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带去最安全的地方。
“保护好自己！”他在她耳边嘶哑道，“等我回来！”
“我等你。”温眠在他怀中轻声回应。
霍展霆毅然转身，披上戎装，奔赴前线。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击退来犯之敌，才能护住这座城，护住城里的她。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沙俄投入了重炮，敌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霍展霆亲临最前线指挥，子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炮弹在身旁炸开，泥土和鲜血溅满他冰冷的军装。他像一尊杀神，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下，但己方的伤亡也在急剧增加。
仁济医院早已人满为患，伤兵不断被抬进来，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温眠挽起袖子，带着医护人员穿梭在病床之间，清创、包扎、手术，她的冷静和专业成了混乱中唯一的秩序。她的脸上沾着血污，手指因长时间工作而微微颤抖，但眼神依旧沉稳。
然而，战局在第三天下午急转直下。一股敌军精锐利用奸细打开的缺口，竟突破了外围防线，如同利刃般直插指挥中枢所在的位置！
“保护督军！！”副官的嘶吼淹没在爆炸声中。
霍展霆所在的前沿指挥所遭到了猛烈的围攻。子弹密集如雨，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霍展霆手持双枪，边打边撤，眼神狠戾，他知道，这是决死时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熟悉的、印着仁济医院标志的卡车竟冲破混乱的战场，朝着指挥所的方向疾驰而来！车还未停稳，温眠就从副驾驶跳了下来，她身后跟着几名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和持枪的护卫！
“温眠！你怎么来了！胡闹！”霍展霆看到她，目眦欲裂，心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来不及撤走的重伤员需要转移！这边需要人手！”温眠大声喊道，声音在炮火中显得有些微弱，却清晰地传入霍展霆耳中。她不是来添乱的，她是来履行她作为医者的职责，也是在用她的方式，与他并肩。
然而，就在她冒着枪林弹雨，指挥医护人员将一名重伤军官抬上担架时，远处制高点，一名潜伏的沙俄狙击手，透过瞄准镜，牢牢锁定了正在奋力指挥、目标显着的霍展霆！
冰冷的十字准星，对准了霍展霆的胸口。
扳机，即将扣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直下意识关注着霍展霆的温眠，似乎察觉到了那来自远处的、致命的危机！那是一种超越理智的直觉！
“展霆——！小心！”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霍展霆猛扑过去！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了战场的喧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霍展霆只觉得一个柔软的身体重重地撞入自己怀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入手却是一片温热粘稠的液体。
他低头，看见温眠倒在他怀里，胸口的位置，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涌出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衫，也染红了他环抱着她的手。
那颗原本射向他心脏的子弹，穿透了她的身体。
世界，在霍展霆眼前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怀中人迅速流失的温度和那片刺目的红。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从霍展霆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充满了绝望与毁灭的气息。
他抱着温眠，踉跄着跪倒在地。温眠靠在他怀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鲜血不断从她嘴角溢出。她看着他，眼神有些涣散，却努力聚焦，想将他最后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活……下去……”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染血的手，想要碰触他的脸，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好……好……”
手，终究无力地垂落。那双沉静了许久，最终为他染上担忧、泛起柔情、映满他身影的眼眸，缓缓闭上。
她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胸口不再起伏，身体迅速冰冷。
“温眠……温眠！你看看我！你醒过来！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霍展霆疯狂地摇晃着她，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和着血污纵横在他刚硬的脸庞上，这个手握重兵、杀伐果断的乱世枭雄，此刻崩溃得如同失去一切的孩子。
周围的枪声、爆炸声仿佛都远去。夕阳如血，将天地染成一片悲壮的红色，映照着相拥的两人，一个沉睡，一个心死。
他终究，没能护住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烽火依旧在燃烧，城池在哭泣，而霍展霆的世界，在温眠闭上眼的那一刻，轰然倒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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