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贴在墙边，手还搭在刀柄上。阳光照在街面的石板上，反出一层白光。他盯着对面杂货铺门口站着的黑衣人，那人一动不动，像根插在地上的桩子。
小雨在二楼窗后握紧了短弩。她手指扣住机括，指节发白。风从巷口吹进来，掀了下她的袖子。她没动，眼睛一直锁着那个身影。
林青慢慢抬起左手，在胸前划了个圈。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动手。
他脚尖一点地，整个人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尘。同时小雨从二楼跃下，身子在空中拧了一圈，短弩朝黑衣人面门射出一箭。
黑衣人头一偏，箭擦着他蒙面布飞过，钉进身后的门板。他没回头，左脚往后撤半步，手臂忽然抬起，像是蛇吐信那样快，一把抓住林青伸过来的手腕。
林青只觉得对方手掌冰凉，力道不大，却缠得死紧。他立刻翻掌反扣，用家传擒拿手锁对方关节。可黑衣人手腕一转，竟顺着他的劲路滑开，顺势一带，林青重心前倾，差点扑倒。
他急忙收腹后撤，拉开距离。小雨落地后立刻补上一记横扫，腿直奔对方膝盖。黑衣人右脚轻轻一点地，整个人横向移开三尺，动作轻得像片叶子被风吹走。
林青喘了口气。他和小雨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冲上去。这次换小雨主攻，拳掌交替，专打对方视线死角。林青绕到侧后，准备抓时机锁喉。
可黑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突然低头弯腰，脊背弓起，整个人缩成一团，竟从林青胳膊底下钻了过去。接着右腿扫出，正中小雨持弩的手腕。她闷哼一声，短弩脱手飞出，撞在墙上弹落。
林青抢步上前，右手五指张开，直取对方肩井穴。这是制敌要穴，一旦按实，整条手臂就废了。但他指尖刚触到布料，黑衣人肩膀忽然塌下去半寸，那点劲就像打在棉花上。紧接着对方肘部顶起，撞向他胸口。
林青侧身避让，肩头还是被蹭了一下。那一撞不重，可震得他整条右臂发麻。他心头一跳，这人不是靠蛮力，而是会卸劲。
小雨拾起短弩，退到墙角。她重新装箭，手有点抖。刚才那一击太快，她连反应都跟不上。
林青站定，双手摆出防守姿势。他盯着黑衣人双脚。这人站的时候重心落在脚跟，前脚掌虚点地面，随时能发力。更奇怪的是他呼吸几乎听不见，胸口没有起伏。
“你是谁的人？”林青开口。
黑衣人没答话。他站在原地，脸上的灰布随风轻轻晃。然后他抬起右手，放在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林青愣住。这个动作……他在三年前见过。边防营那支巡务组，每次撤离前都会这样拍肩，像是某种暗号。
他还想再问，黑衣人忽然动了。不是往前冲，也不是后退，而是贴着墙根斜行，脚步极小，一步挪几寸，却快得出奇。林青立刻追上去，伸手去抓他斗篷下摆。
指尖刚碰到布料，黑衣人猛地矮身。他腰背反折，整个人像折断那样从林青腋下穿过。动作怪异，完全不像常人能做到的角度。
林青转身要拦，黑衣人已站定。他右脚踩在路边一块凸起的石条上，左脚轻点墙面，整个人腾空而起。两步踏墙，跃上了屋顶。
小雨抬手射箭。箭矢飞出，黑衣人头也不回，只是肩膀微晃，箭就偏了方向，擦着斗篷落下。
他站在屋檐上，低头看了眼街面。然后转身，沿着瓦片走了一段，身影消失在巷尾。
林青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手慢慢松开刀柄。太阳已经偏西，街上行人少了大半。几家店铺陆续关门，木板一块块钉上去。
小雨走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弩。她检查了一下机括，还好没坏。她抬头看林青，“他不是普通打手。”
林青点头。“不是江湖路数，也不是军中格斗。那种步法，那种反应……像是专门练来对付探子的。”
小雨把弩收进袖袋。“我们跟丢了一个重要线索。”
“不全是。”林青低头，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小块黑色布条。那是刚才撕下来的，挂在屋角铁钩上。他捏在手里看了看，“这种料子不常见，市面上买不到。”
小雨凑近看。“会不会是军用品？”
“不像。”林青摇头，“太软，不适合打仗。更像是……特制的。”
他把布条塞进怀里。两人沉默站着。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空荡的街道上。
“他为什么要现身？”小雨问。
“有两种可能。”林青说，“一是他本来就要来，我们的埋伏只是让他提前察觉；二是他就是冲我们来的，故意露面，试探我们的实力。”
“你觉得是哪种？”
“我倾向于第二种。”林青看向南井巷方向，“他知道我们守过那个篮子。刚才他说‘老鹰来了’，说明他清楚我们的行动模式。”
小雨皱眉。“那他现在知道我们盯上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要么藏起来，等风头过去；要么反过来找我们麻烦。”林青说着，把手伸进衣领，摸到后颈处一道旧伤疤。那是去年在北线留下的，子弹擦过去的痕迹。
他没再说下去。
小雨也没追问。
两人沿着墙根往回走。天色渐暗，路灯还没亮。拐过两个路口，林青忽然停下。
前面街角有家修鞋摊。摊主正在收工具，一只木箱打开着，里面摆着锥子、胶水、碎皮子。箱盖内侧贴着一张纸，写着几个字：辰时三刻，南井巷口。
林青盯着那张纸。笔迹很新，墨还没干透。
小雨也看到了。“这不是……店主铜牌上的字？”
林青快步走过去。摊主抬起头，“先生要修鞋？”
“这张纸谁写的？”林青指着箱盖。
“哦，一个客人让我写的。”摊主拿起胶水刷了刷箱子边缘，“说是帮他记个事，给了五个铜板。”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吧。那人穿灰衣服，帽子压得很低。”
林青眼神一紧。又是灰衣人。同一个联络网，还在运作。
“他人呢？”
“写完就走了，往东去了。”摊主收拾好箱子，扛在肩上，“我说句实话啊，你们要是找他，趁早。刚才又有兵不见了，城门都关了两道。”
林青没接话。他盯着那行字，脑子里转得飞快。黑衣人出现，灰衣人留下新指令，士兵接连失踪——这些事不可能是巧合。
小雨拉了下他袖子。“先回去。赵刚那边等着消息。”
林青最后看了一眼纸条，转身跟着她走。夜风刮起来，吹得路边一张废纸打着旋儿滚过街心。
他们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有扇小门，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林青抬手敲了三下，两短一长。
门开了条缝。
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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