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廷贵在树林边冷嘲热讽,语气满是不屑。狄青却不动怒,只冷静地说道:“焦将军,少费口舌。你只需静候片刻,看我如何取回征衣,自会证明不是妄言。”
焦廷贵摇头:“你若真能干掉赞天王,夺回军衣,我也服你是神仙下凡。不过我可不陪你去送命,就在这片林子里等你消息。”
狄青点头,一鞭接一鞭催动龙驹,马蹄飞踏雪地,很快冲上山腰。他停住坐骑,高声喝道:
“赞天王!你劫我大宋征衣三十万件,速速送还!否则本官立刻杀上山来!”
声音穿林裂石,直冲山寨。
这边山上,赞天王正与手下诸将喝酒作乐,鼓乐喧天,番歌阵阵。忽然,一名番兵慌张入帐跪报:“启禀大王,山下有一宋将,自称狄青,单骑上山讨征衣,说若无人应战,他就要杀上山来!”
赞天王放下酒杯,冷笑道:“一个宋将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还他便是。”
子牙猜马上反对:“大王不可!若将征衣还他,岂不显得咱们西夏兵惧战?这等颜面,可万万丢不得。”
赞天王略一沉吟:“这些军衣咱们本用不上,原本没什么损失。”
子牙猜却坚持:“若轻易还了,宋人只会觉得我们胆怯,这口气咽不下!”
这时又有探马来报:“那宋将还在山腰,大喊要见大王本人,再不出战,他便要冲寨!”
赞天王脸色一沉,怒声道:“这小子狂得很,孤亲自会他一会!”说着命人取盔甲兵器。
只见他披上镔铁铠甲,戴金盔,手持流金铛,骑上乌骓马,那身形高大,铁甲闪烁,威风凛凛,宛若金刚下凡。他身高一丈二尺,是西夏最强悍的战将,自信无人能敌。
他心中打定主意:孤家一人下山斩这宋将,也好让天下人看看,西夏战将岂是徒有虚名。
山坡上,狄青龙驹停稳,寒风呼啸,他单手握刀,身姿如山。赞天王呼啸而至,冷喝道:
“宋人,你是哪来的无名小卒,胆敢在孤家面前叫嚣?”
狄青沉声回道:“吾乃大宋钦差狄青,金刀之下从不砍无名之辈,快报上你的名号。”
赞天王怒道:“孤乃西夏王御弟,监军总督,赞天王是也。”
狄青冷笑:“你乃叛臣贼子,仗着我朝仁君宽仁未曾征讨,便敢劫掠军衣?今日就是你性命之时!”
赞天王狂笑一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口出狂言?孤家打仗多年,百战百胜,杨宗保都懒得和我交手,你还敢狂妄?且吃我一铛!”
说时迟,那时快,赞天王一铛砸来,势如流星,狄青挥刀格挡,火花四溅。
两人你来我往,短短几招,狄青便觉虎口发麻、手臂酸沉。赞天王力大如山,每一下都似带着山风雷电。
林中焦廷贵伸头一看,心头一喜,高声喊道:“打不过!征衣没戏!赞天王这回赢定了!”
这话一出,狄青心头怒火翻滚。眼看力战难敌,他忽地勒马后退,低声念咒,从皮囊中取出圣帝所赐七星箭。
只见金光一道,自指间飞出,旋绕半空,带着刺耳破风之声,犹如流星坠地。
赞天王一愣,手中兵器略垂,正待再战——
“轰!”
空中炸响如雷,那七星箭直射而下,重重击中他头盔正中,光芒四射。
赞天王惨叫一声,剧痛难忍,身躯摇晃不稳,从马背上摔落,重重倒在雪地之中。
焦廷贵一见赞天王中箭坠马,欣喜若狂,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他拔出腰间钢刀,顺势一挥,将那硕大的头颅斩落。血水喷洒之间,他熟练地将头发一绺绑住,悬在自己惯用的铁棍之上,又将那尊贵的铜盔一脚踏扁,塞入怀中,嘴角扬起一丝狞笑:“这可是大功一件!”
狄青遥遥一招手,七星宝箭破空而返,稳稳落入他手中。他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击杀的不是西夏名将,而是寻常宵小。焦廷贵看得热血沸腾,喃喃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神通!这下看来,大狼山也不过尔尔,攻破指日可待!”
狄青淡声应道:“焦将军,你先去收拾那番奴尸首。我且招呼那子牙猜,看他愿不愿投降。”说着,他声如洪钟,震彻山谷:“子牙猜,尔等抢掠我大宋军衣,尚敢居高自傲?速速献还征衣,投诚顺命,尚可免死;否则,休怪本官刀下无情!”
山上,子牙猜早已站立在高处,亲眼目睹赞天王身中七星宝箭,死于狄青之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好一个妖道般的宋将!竟敢用邪术暗算大王!”他猛然翻身上马,披挂整齐,手执沉重金楂槊,那金槊寒光逼人,似乎能劈山裂石。
子牙猜乃西夏名将,身材魁伟,力大无穷,眉眼之间带着凶相,端的是煞星一般人物。他怒喝一声,率领一万精兵,炮声震响,黑压压杀下山来。
“宋朝的无名鼠辈!可敢与我真刀真枪决个生死?”子牙猜声如霹雳,金楂槊扫出一道狂风,直劈狄青头顶。狄青金刀一架,火星四溅,刀槊交鸣。
二人就此展开恶战。雪地之上,刀光如瀑,槊影如虹,杀得风卷残云,漫天尘沙。番兵在侧呐喊助威,山林之间,喊杀声震天。
林中,焦廷贵探出脑袋,遥望战场,嘴巴咧得老长,忍不住嚷道:“狄钦差,还不使法宝?再慢一步,我可又要割脑袋了!”他嘴上虽说轻松,心里却暗暗为狄青捏把汗。
战圈中,狄青一边硬接子牙猜重槊,心知对方臂力极强,自己已渐感吃力。电光火石间,他猛地一转念,从怀中掏出那金面法牌,缓缓举至额前,口中低念:“无量寿佛。”
只见一道金光自牌中炸裂开来,仿佛神明降临,金芒照面。
子牙猜刚欲再攻,陡然之间双眼发直,神魂俱震,只觉天旋地转,五官如灌铅般沉重,一股热血自耳鼻齐涌。他连武器都握不住,金槊“咣啷”落地,接着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倒。狄青趁势一刀斩下首级,血染雪地,干净利落。
林边焦廷贵拍掌大笑:“好!这场戏演得可真精彩!”他一边跑来一边再次用铁棍挑起子牙猜头颅,仍踏扁盔甲,塞入怀中。
山上番兵见主帅连折二将,心胆俱裂。几万番兵哗然溃散,如潮水般四处逃命。狄青却并未追赶,只冷眼望着。
焦廷贵提着两颗首级,大声嚷嚷:“狄大人连诛两凶,剩下的番兵算个甚?快杀上山去,拿回征衣,凯旋回关!”
狄青将法宝收起,提刀而立,高声一喝:“鼠辈贼将,竟敢围困本官?快下山来受死!”声震如雷,震得雪林沙沙作响。
山上大小孟洋原本已经胆寒,听得狄青喊声如神鬼,也不再多想,仓皇披甲上马,率十万兵马蜂拥而下,誓要将狄青碎尸万段。
雪地如翻白浪,十万铁骑如潮扑来,战鼓雷动,寒光凛凛。狄青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敌这等围困。他在刀山火海中连杀数百番兵,雪地鲜红一片,然而兵多将广,愈杀愈多,迟迟突围不得。
焦廷贵见状大急,知道再不回报元帅,狄青恐有性命之忧。他提着两颗番将首级,撩开腿如飞而去,要赶回关中求援。
此时狄青杀得征袍尽湿,鲜血斑斓,双目赤红。那十万番兵却也不敢近他三丈,纷纷围困,却心生畏惧。狄青胯下的现月龙驹仰天长嘶一声,那马身腾起白光,龙吟震耳。声音之中,直震得数十骑马惊吓跌倒,连带马上的番将也摔得七荤八素。
狄青趁乱挥刀杀出,电光火石之间斩翻数骑,纵马从人群中撕裂出一条血路,破围而去。大小孟洋见状胆破魂飞,呆坐原地:“此马……简直是马中祖宗啊……”
山头上,只得吩咐小番抬回二将尸首,交由牛健、牛刚二人看守山寨。大小孟洋则心知此地难守,立刻领残兵十万,连夜退往八卦山求援,欲联合伍大元帅再兴大军,与狄青再战。
大狼山只剩牛氏弟兄一万人马守寨以待。
狄青单骑破围,杀出大狼山脚,回望身后已无番兵追来,这才勒马喘息。他抬头望天,见天色已晚,暗叹一声:“西夏兵马众多,今日一战虽诛二将,但终是势单力孤,难以讨回征衣。”
正思忖间,只见山后烟尘滚滚,大股番兵调转方向往后山奔去,不知欲图何计。狄青顿感疑窦丛生,不甘心就此退却,于是拍马复奔上山腰,立在坡前,大喝如雷:“鼠辈贼酋!真要等我一刀一人砍光你们,才肯交还征衣么?”
山上守寨的牛健兄弟早已惊魂未定,闻听此言大怒,急令喽啰放箭。瞬间山头箭雨如蝗,铺天盖地而下,寒光嗖嗖作响。狄青金刀挥舞,光芒四射,左右如龙,竟将那乱箭尽数磕落山坡,片箭不沾身躯。
天色已晚,四野寂静,寒风带着山中松涛呼啸,夜幕缓缓压下。狄青望着暮色之中的山寨,冷冷一笑:“今日只试其虚实,明日再来讨账不迟。”旋即调转马头,往边关而回。
焦廷贵此时已挑着两颗血淋淋的首级,铁棍扛肩,喜气洋洋。他顺着燕子河边绕行,心想赶回关中请兵助战。然而此路绕河一圈便是二十里,脚程虽快,抵达五云汛时,已是初更时分。
夜色皎洁,月华洒在雪地之上,映得道路如同银纱铺地,景色清冷而肃杀。焦廷贵望着远处灯火,嘴里嘟囔:“这会子狄钦差生死难料,回关报信也未必来得及。不如先歇脚,五云汛李守备是我旧识,怎也该请我喝几杯热酒。”
说罢,直奔守备衙门而来。此时城门已闭,仅有更夫在院前巡逻打更,锣鼓咚咚作响。
焦廷贵走到门前,也不客气,抡起铁棍“砰砰砰”连砸府门,喝道:“里面可有人?快快出来迎接焦老爷!”
门内守兵被吓了一跳,急忙探头张望,只见门外立着一位黑脸大汉,手提铁棍,棍头挑着两颗尚在滴血的人头,气势骇人。兵丁顿觉胆寒,颤声问道:“来者是哪路英雄,有何要事?”
焦廷贵一瞪眼,骂道:“狗才不识人!我乃三关大元帅帐前先锋焦廷贵,你这狗眼不识泰山?”
兵丁惊得立刻跪地叩头:“小的失礼,小的失礼!不知将军驾到,罪该万死。”焦廷贵摆摆手道:“本将军不是来砍你,是来卖人头的!快叫你家主官李守备出来见我!”
兵丁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报。衙门一层层打开灯笼火把,一时间灯火通明,有丫鬟匆匆通禀至后宅。
守备李成闻报大惊,连忙唤妻沈氏商议:“焦廷贵这莽汉,不知杀了哪方人,将首级挑来,也不知是来邀功,还是来敲诈。若不设法应对,恐惹出祸事。”
沈氏虽为妇人,然心机甚深,且家世不凡。她兄长沈国清为西台御史,乃庞太师门下得意门生,与她夫李成早将五云汛变作自家地盘。
听罢丈夫忧言,沈氏笑而不语,道:“老爷毋需惊慌。他若是来要钱财,只管敷衍便是。他虽是上司,你是下属,礼节上自当接待。若他真要银子,你便推说俸禄微薄,难以供奉。”
李成疑声道:“他若强索呢?”
沈氏冷笑:“此人贪酒如命,你只管设宴灌醉,等他饮得大醉,人头也就提去别处邀赏了。我们将他好生打发,便不惹麻烦。”
李成点头称是,当下命人整肃厅堂,预备美酒饭菜,迎接这位来者不善的焦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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