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云联盟的考察舰“冰棱号”驶离丘比丘起源星轨道时，天裂峡谷的晨雾刚漫过第三道岩壁。寒冰酋长站在舰桥的观景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合金扶手——扶手上凝结的薄霜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像在呼应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考察团共十七人，来自空云联盟的十二个部落：熔岩部落的副官带着岩浆纹的肩甲，硫基部落的记录官背着能分析碳基生物情绪的硫雾探测器，还有三个黑曜石部落的护卫，他们的黑曜石鳞片在舰内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没人说话，舰桥里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以及成员们偶尔交换的、带着警惕与好奇的眼神。
“跃迁准备就绪，目标海瑞恩星域边缘。”导航员的声音打破沉默。
寒冰酋长点头，看着星图上代表“冰棱号”的蓝点消失在跃迁航道的白光里。再睁眼时，窗外的星空已换了模样——这里是海瑞恩帝国曾经的疆域，一年前，空云联盟的侦察舰还在这里见过飘扬的灰黑色帝国旗帜，旗帜上的三头岩兽徽记曾让无数文明胆寒。
但此刻，冰棱号的传感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提示音。寒冰酋长抬眼，心脏猛地一缩。
前方的空间站外壁上，飘着一面完全陌生的旗帜：蓝白相间的条纹像极了蓝星联邦母星的海洋与云层，条纹中央嵌着五颗银色的星，星芒舒展，带着一种坦荡的明亮。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样的旗帜在沿途的每座殖民星、每艘巡逻舰上都在飘扬——灰黑色的帝国旗帜仿佛一夜之间就被彻底抹去，像从未存在过。
“海瑞恩……真的没了。”硫基记录官的硫雾探测器突然发出急促的“滋滋”声，他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分析，声音发飘，“他们的主力舰队半年前还在碎星带与双子文明周旋，怎么会……”
寒冰酋长没接话。他见过海瑞恩帝国的强盛：五万艘战舰组成的“星兽之墙”曾堵得空云联盟百年不敢越界，灰岩行政星的矿脉被帝国牢牢掌控，连空云的硫基燃料都要仰仗他们的配额。可现在，那面蓝白旗帜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帝国的落幕，而这一切，只用了一年多。
“冰棱号”继续深入，沿途的景象愈发让考察团成员沉默。曾经被海瑞恩帝国视为“禁区”的矿物星带，此刻成了繁忙的开采场：智星一代机器人的金属身影在矿脉上移动，像一群精密的工蚁，激光切割臂划开岩层的光芒在星空中连成一片；数不清的货运舰组成银色的洪流，首尾相接，正将开采出的矿石源源不断运往灰岩行政星——那曾是海瑞恩帝国的心脏之一，如今却成了蓝星联邦治下的物流枢纽。
“他们的开采效率……”熔岩副官忍不住低呼，他调出空云联盟的采矿数据对比，脸色微变，“是我们的三倍不止。”
寒冰酋长没理会这些，他的目光被货运舰舱门缝隙里漏出的光吸引——那不是矿石的冷光，而是某种柔和的能量光晕，像极了蓝星联邦给海瑞恩平民发放的生活物资。
三天后，“冰棱号”抵达灰岩行政星。
穿梭舰穿过大气层时，寒冰酋长看到了林宇投影里的景象，却比投影震撼百倍。银白色的高楼沿着灰岩山脉的走势铺开，底层的拱门足够海瑞恩人直立通行，楼体外侧的能量护盾泛着淡蓝色的光，将起源星特有的硫磺风暴隔绝在外。
街道上，海瑞恩人穿着干净的防护服，甲壳上的尘垢被仔细清理过，他们手里提着装满新鲜菌类的篮子——那是蓝星联邦引进的可食用作物，取代了过去难以下咽的合成营养素。
“看那边。”硫基记录官突然指向街角，那里有个海瑞恩孩童正踮脚够着橱窗里的玩具，玩具是用蓝星的轻质合金做的星兽模型，孩童的母亲笑着抱起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模型的尾巴——那是海瑞恩人表达亲昵的方式，孩童咯咯的笑声清脆得像冰棱碎裂。
寒冰酋长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记得海瑞恩帝国时期的灰岩行政星：平民住在用废弃战舰外壳搭成的矮屋里，屋里永远弥漫着刺鼻的矿物味，孩子们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像被榨干了能量的晶体，麻木而空洞。而现在，那些眼睛里有了光，像被重新点燃的星核。
他们在行政星的中央广场停下时，正好撞见一场市集。穿长袍的赛普特人正和海瑞恩的商贩讨价还价——赛普特人曾是海瑞恩帝国的殖民星种族，过去见了海瑞恩人都要跪地行礼，此刻却能坦然地笑着递过一袋香料；几个蓝星联邦的官员正和硅晶族的工匠交流，手里拿着建筑图纸，图纸上标注着适合不同种族身高的通道尺寸；广场中央的喷泉旁，三个硅晶族的孩子正追逐着一只机械鸟，那是蓝星的儿童玩具，鸟嘴里还叼着颗会发光的能量珠。
“寒冰酋长？”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寒冰酋长转身，看到了那个在林宇投影里见过的硅晶族老人。老人的晶体身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不像空云联盟见过的硅基生物那样带着尖锐的棱角。“我是六合星来的硅晶族，叫我石老就好。”老人的声音带着晶体摩擦的沙沙声，却很温和。
“六合星……”寒冰酋长皱眉，他记得那颗星球——距离海瑞恩星域五百光年，有六个恒星，别说碳基生物，连硫基部落的族人去了都要穿三层防护服，“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石老笑了，晶体构成的嘴角微微上扬：“蓝星联邦改造了六合星。”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段全息影像：改造前的六合星被暗红色的岩浆海覆盖，天空是铅灰色的；改造后，岩浆海被引流成能量河，地表长出了能适应高温的蓝藻，大气里的酸性物质被过滤掉，连阳光都变得柔和了，“现在我们能在露天行走，孩子们能在新造的晶体屋里读书。”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广场上嬉闹的海瑞恩孩童，声音低了些：“我是应召来帮忙的，帮他们改造适合岩生生物居住的建筑。你看那些孩子……”他指了指那个抱着岩兽模型的海瑞恩孩童，“我们硅晶族过去在六合星，日子比他们还苦。知道能好好活着是什么滋味，才明白现在的日子有多难得。”
寒冰酋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个赛普特商贩给海瑞恩孩童递了颗彩色的糖，孩童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用海瑞恩语说了句“谢谢”。赛普特人笑着摆摆手，用不太标准的空云通用语回了句“不客气”。
舰桥里带来的那层薄霜，不知何时已从寒冰酋长的指尖融化。他看向石老身后，几个硅晶族的年轻族人正围着蓝星的工程师讨论建筑结构，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那是对未来的憧憬，是他在空云联盟的年轻族人眼里很少见到的神采。
“冰棱号”的通讯器响起时，寒冰酋长正站在灰岩行政星的最高楼上，俯瞰着这座正在新生的城市。蓝白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五颗银星的光芒落在他的冰晶瞳孔里，竟没有一丝冰冷的感觉。
“酋长，下一步前往蓝星联邦主星吗？”副官的声音传来。
寒冰酋长沉默片刻，指尖的薄霜彻底消散在空气中。“走。”他说，声音里少了出发时的警惕，多了几分笃定，“去看看他们的主星。”
远处，货运舰的洪流仍在星空中涌动，像无数条连接着不同文明的纽带。寒冰酋长知道，空云联盟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蓝白旗帜飘扬的星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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