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北觉得，苏未曦好像不爱他了。
这个认知，是在女儿陆曦然，小名曦宝，出生后的第三周，变得清晰且不容置疑的。
以前，他下班回家，苏未曦只要没在忙，总会到门口迎他，接过他的外套，给他一个拥抱，或者至少会从她正在做的事情里抬起头，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问一句“回来啦？累不累？”。
现在，他推开主卧的门，看到的情景十有八九是：苏未曦侧躺在床上，衣襟半解，正温柔地给曦宝喂奶。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那个小团子身上，眼神柔软得能滴出水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别说迎接他了，她可能连他开门进来的声音都没听见。
陆夜北站在原地，看着那幅温馨，但在他眼里十分刺眼，的母女图，抿紧了唇。他默默脱下外套，挂好，走到床边。
苏未曦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压低声音：“回来啦？今天怎么样？”
没等他回答，她的视线又立刻落回曦宝脸上，看着小家伙用力吮吸的样子，嘴角扬起满足的弧度，轻声说：“我们曦宝今天特别乖，吃了好久呢……”
陆夜北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还好”，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着她完全被女儿占据的侧脸，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试图找点存在感。他俯身，想亲亲她的额头。
苏未曦却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了一下，小声说：“别，我刚出了点汗，味道不好闻。”其实是怕惊扰了正在认真吃奶的女儿。
陆夜北的动作僵在半空，脸色沉了沉，最终只是直起身，淡淡地“嗯”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也一样。
以前两人吃饭，苏未曦会跟他聊聊天，说说工作室的趣事，或者听听他工作上遇到的麻烦，虽然他通常只说结果不说过程。
现在，她的心思一大半都在旁边婴儿床里的曦宝身上。曦宝稍微哼唧一声，她立刻放下筷子凑过去看；曦宝睡着了，她也要时不时看一眼，确认她呼吸平稳。
陆夜北给她夹了她爱吃的虾仁，她心不在焉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忘了像以前一样，也给他夹一筷子他喜欢的菜。
陆夜北看着碗里那个孤零零的虾仁，再看看对面那个眼神时不时飘向婴儿车的妻子，突然觉得胃口全无。
晚上，苏未曦哄睡了曦宝，自己也累得几乎沾枕头就着。陆夜北洗完澡出来，看到她背对着自己，蜷缩在床边，占据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把大部分空间留给了他，和他想象中的“打扰”。
他躺上床，习惯性地想将她揽入怀中。手刚碰到她的腰，她就迷迷糊糊地嘟囔：“别闹……刚睡着……小心吵醒她……”然后往床边又挪了挪。
陆夜北的手臂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他盯着天花板，听着身边妻子和女儿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他甚至开始怀念她怀孕初期，那个因为“怕黑”而理直气壮黏着他的苏未曦。至少那时候，她的注意力还在他身上。
这种被“冷落”的感觉，在几天后达到了顶峰。
那天是周末，陆夜北难得没有去公司，想在家陪陪她和孩子。苏未曦给曦宝换尿布，他站在旁边想帮忙，却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哎呀，不是这样，这个搭扣要朝外……”苏未曦看他弄得一团糟，忍不住上手纠正，语气带着点自然的急切。
陆夜北看着自己那双签下过无数亿级合同、此刻却被一块小小尿布难住的手，又看看苏未曦全部心思都在如何把尿布给女儿穿得更舒服上的专注侧脸，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直起身，语气有些硬：“我去书房处理点文件。”
“哦，好。”苏未曦头也没抬，正忙着给曦宝整理小衣服。
陆夜北转身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站在走廊里，胸口闷得厉害。他感觉自己在那个房间里，像个多余的、碍手碍脚的局外人。
他下了楼，看到已经三岁多的儿子曦宸正坐在客厅地毯上玩积木。小家伙看到他，眼睛一亮，张开手臂跑过来：“爸爸！”
陆夜北弯腰把儿子抱起来。曦宸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妈妈呢？妹妹呢？”
连儿子都知道，现在找妈妈，基本就等于找妹妹。
陆夜北抱着儿子，走到沙发边坐下，心里那点不平衡和委屈，在面对懵懂无知的孩子时，似乎找到了一个倾斜的出口。他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脸，半真半假地叹气：“曦宸，妈妈现在只爱妹妹，不爱我们了。”
曦宸眨巴着大眼睛，显然没完全理解“爱”这么复杂的词，但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小嘴一瘪，有点委屈：“妈妈不爱宸宸了？”
“嗯。”陆夜北面不改色地给儿子“洗脑”，“妈妈只抱妹妹，只亲妹妹，不管我们了。”
曦宸的小脑袋瓜消化了一下这个“噩耗”，眼眶瞬间就红了，金豆子说掉就掉，带着哭腔喊：“要妈妈！妈妈抱宸宸！”
陆夜北看着儿子成功被自己“策反”，心里诡异地平衡了一点点。
他抱着哭唧唧的儿子，正准备上楼去“讨个说法”，一抬头，就看见苏未曦抱着曦宝，站在楼梯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显然，他刚才“教唆”儿子的话，全被她听到了。
陆夜北：“……”
曦宸看到妈妈，哭得更凶了，伸出小短手：“妈妈抱！妈妈不爱宸宸了！”
苏未曦没好气地瞪了陆夜北一眼，抱着小女儿走下楼梯，先把睡着的曦宝轻轻放在一旁的婴儿提篮里，然后才伸手接过哭成泪人儿的大儿子，柔声哄着：“胡说，妈妈最爱宸宸了，妹妹是妈妈的宝贝，妈妈要照顾宝贝呀，就像照顾宸宸小时候一样。”
她一边哄着曦宸，一边抬眼看向那个罪魁祸首，语气带着调侃：“陆夜北，你几岁了？还跟儿子说这些，羞不羞？”
陆夜北被当场抓包，脸上有点挂不住，耳根微微泛红，但依旧强撑着那副冷峻的表情，嘴硬道：“我说的是事实。”
苏未曦看着这个男人——在外呼风唤雨，在家却因为被女儿分走了妻子的关注而幼稚到挑拨儿子一起“造反”——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把安抚好的曦宸交给闻声过来的保姆，走到陆夜北面前。
“陆老板，”她踮起脚，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
她想了想，找到一个精准的比喻，“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陆夜北脸色一黑，想拉开她的手，却被她紧紧捧着。
“曦宝还那么小，需要我时时刻刻看着。她是我们的女儿，你跟她吃什么醋？”苏未曦看着他眼睛，认真地说，“我对她的爱，和对你的爱，是不一样的。”
陆夜北眸光动了动，没说话。
“我爱你，陆夜北。”苏未曦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他心上，“是女人对男人的爱，是妻子对丈夫的爱，是想和你共度一生的爱。这份爱，永远不会变，也不会被任何人分走。”
陆夜北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弛下来。他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心里那点不安和酸涩，像是被温暖的阳光照过，渐渐消散。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闷闷地“嗯”了一声。
苏未曦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逐渐平复的心跳，偷偷笑了笑。看来，以后得多注意一下这个“大儿子”的情绪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陆夜北虽然被暂时安抚了，但他“争宠”的方式却升级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苏未曦刚把曦宝哄睡，回到卧室，就看到陆夜北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几本厚厚的……图册？
“这是什么？”她走过去，好奇地问。
陆夜北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把图册推到她面前。苏未曦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梦幻至极的婚纱、珠宝、场地布置的照片。
“这是……”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跳开始加速。
陆夜北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和温柔：“我们当初结婚，太仓促了。没有婚礼，没有仪式。”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想补给你一场婚礼。一场独一无二，配得上你的婚礼。”
苏未曦看着图册上那些美轮美奂的场景，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男人，鼻子突然一酸。她没想到，他一直在惦记着这件事。
“这些……”她指了指图册，“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很早就在留意了。”陆夜北轻轻抚摸着图册上一件曳地婚纱的图片，“本来想等你身体完全恢复再说。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和……理直气壮，“我觉得，我们需要一点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重要的回忆。”
省得你眼里整天只有那个小不点。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但苏未曦从他眼神里读出来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也跟着滑落。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好。”她带着鼻音，用力点头，“我们办婚礼。”
用一场盛大的仪式，告诉所有人，也告诉彼此，他们是多么郑重地属于对方。
或许，这也能让某个酷坛子成精的男人，找到一点无可替代的安全感吧。苏未曦想着，心里软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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