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过去,转眼就到了萧绝的生辰。
摄政王生辰宴,自然是京城一等一的大事。虽说萧绝本人并不喜大肆操办,但各方势力、文武百官,谁也不敢怠慢。从早上开始,王府门前就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贺礼更是堆积如山,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几乎要将库房挤爆。
宴席设在前院大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萧绝一身暗绣金纹的墨色常服,高坐主位,接受着众人的朝拜和敬酒。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峻模样,偶尔颔首,说几句场面话,目光却时不时地、不甚明显地扫向厅外通往内院的方向。
那个麻烦精,从早上请安送了句“祝王爷福寿安康”后,就借口身子不适,一直待在主院没露面。说是身子不适,怕是又躲清静,或者……在捣鼓什么?
萧绝心里哼了一声,觉得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他的生辰也敢躲懒。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管家捧着礼单,在一旁高声唱喏着各方送来的重礼:
“镇国公府,送上东海夜明珠一对,玉璧一双!”
“兵部尚书府,送上前朝名家《骏马图》一幅,玄铁宝剑一柄!”
“江南织造,送上缂丝屏风一座,云锦百匹!”
“……”
每报一样,都引来席间一片低声赞叹。这些礼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费尽心思。
萧绝听着,脸上却没什么波澜。这些东西,他见得多了,不过是利益往来,锦上添花而已,并无甚稀奇。
就在管家准备念下一份礼单时,主院方向的回廊里,出现了云苓小心翼翼搀扶着沈知意的身影。
她依旧穿着素净的衣裙,脸色在灯火下显得格外苍白,脚步虚浮,由云苓半扶半抱着,慢慢地挪进大厅。她一出现,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投向了这位深居简出、传闻中病弱不堪的王妃身上。
萧绝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这么虚弱还跑出来做什么?
沈知意似乎被这众多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往云苓身后缩了缩,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走到厅中,对着萧绝盈盈一拜,声音细弱却清晰:“妾身……恭祝王爷千秋。”
萧绝淡淡地“嗯”了一声:“不是身子不适?怎么又出来了?”
沈知意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赧和坚持,细声说:“今日是王爷生辰,妾身……妾身虽愚钝,也备了一份薄礼,想……想亲自献给王爷。”
哦?她还有礼?
这下,不光是萧绝,连席间的众宾客都来了兴趣,纷纷好奇地看向她。这位王妃能拿出什么礼物?总不能比那些奇珍异宝还贵重吧?
只见沈知意从云苓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锦囊。那锦囊用的是最普通的青色绸布,上面似乎绣了点什么图案,但离得远,看不太清。
她双手捧着那锦囊,走到萧绝座前,微微仰起头,脸上带着点忐忑和不好意思,声音更轻了:“妾身……妾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知道王爷什么都不缺……只是……只是听闻贴身佩戴亲手所绣的平安符,最能护佑平安……所以……所以妾身就……就勉强绣了一个……”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泛起红晕,像是觉得自己这礼物实在太过寒酸,有些拿不出手。她将锦囊递上前,小声补充道:“只是……只是妾身手笨,针线粗糙,绣得……绣得不太好,王爷……您别嫌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青色锦囊上。
萧绝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被嫌弃的模样,又看看她苍白脸上那抹因窘迫而生的红晕,心头那点因为她迟到而产生的不悦,莫名就散了些。他伸出手,接过了那个锦囊。
入手很轻,没什么分量。
他随手打开锦囊的抽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那是一个用明黄色绸布做底的平安符,形状倒是规整,只是上面绣的图案……实在有些不敢恭维。
本该是象征吉祥如意的祥云纹,绣得歪歪扭扭,针脚长短不一,疏密不均,线头也有些毛糙。中间那个小小的“安”字,更是绣得如同幼童涂鸦,笔画都快要分家了。整体看起来,粗糙又稚拙,跟宫里绣娘或者外面绣庄的精工细作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席间有眼尖的宾客看到那平安符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这王妃的绣工……还真是“别具一格”啊!这等粗劣之物,也敢在摄政王生辰上拿出来献丑?
云苓在一旁看得脸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知意更是窘得抬不起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王爷……是不是……是不是太丑了……妾身……妾身重新……”
萧绝看着掌心那个歪扭粗糙的平安符,再看看面前这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女人,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平日里不是咳嗽就是喝药,偶尔拿个针线都手抖的样子。就她这副风吹就倒的身板,要完成这么个东西,怕是得在灯下熬上好些个夜晚,不知费了多少劲,扎了多少次手……
比起那些堆在库房里冷冰冰的奇珍异宝,这个丑丑的、却带着她指尖温度和……心意的平安符,似乎……有点不一样。
那些宾客的嗤笑声传入耳中,让他莫名有些不快。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个平安符重新塞回锦囊里,拉紧抽绳。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没有将它交给旁边的侍卫或者管家,而是……直接撩开自己墨色外袍的一角,将那小小的青色锦囊,塞进了自己贴身里衣的胸口位置。
动作自然,仿佛只是放了一件很寻常的东西。
放好后,他还顺手理了理衣襟,确保那锦囊藏得妥帖。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摄政王……竟然把那个丑得可笑的平安符……贴身收着了?!放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这……这代表什么?!
就连沈知意,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萧绝做完这一切,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些表情各异的宾客,最后落在还傻站着的沈知意身上,语气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温度的调子,却似乎比平时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礼本王收了。你身子弱,站久了又该头晕,回去歇着吧。”
沈知意像是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哦”了一声,由同样处于震惊中的云苓扶着,晕乎乎地行了个礼,又一步三晃地挪出了大厅。
她一走,大厅里沉寂的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只是众人看向萧绝的眼神,更加复杂和敬畏了。看来,这位病弱的王妃,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特殊得多啊!
萧绝无视那些探究的目光,重新端起酒杯,示意宴会继续。
只是无人看见,在他垂下眼眸的瞬间,那紧抿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
丑是丑了点。
但……既然是“勉强”绣的,那就……勉为其难,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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