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战”字已定，北伐大旗猎猎作响。玄亲王府彻底成为了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朝最忙碌、最核心的所在。调兵的虎符、催粮的文书、将领的任命状……如同雪片般从王府发出，庞大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鸣运转。
然而，在这极致的忙碌与喧嚣之下，夜玄的心却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静地映照着暗流之下的真相。他从不相信巧合。北戎兀术的入侵，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恰好在他于国内扳倒国师云崖子的计划进行到关键、朝局最为微妙动荡之时爆发，这背后，定然有一只甚至多只黑手在推动。
书房内，烛火再次燃至深夜。夜玄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北境地图或军需清单，而是墨羽与韩夜联手，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在北戎王庭、西域商会以及国师府外围，不惜代价获取的最新密报。
苏文衍也在一旁，眉头紧锁，协助分析着这些零碎却至关重要的信息碎片。
“王爷，”墨羽指着一份来自北戎王庭内部、代号“孤狼”的密信，“‘孤狼’确认，大约在半月前，也就是兀术发动政变前夕，曾有一名自称来自天朝‘道门’，持有国师府特殊信物的神秘人，秘密潜入王庭，与兀术进行了长达一夜的密谈。之后不久，兀术便开始了对其兄弟的清洗，并迅速整合兵力。”
“道门……国师信物……”夜玄眼神冰冷，“看来，我们的国师大人，即便被软禁在府，手也伸得足够长。”
韩夜接着汇报，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王爷，西域商会那边，我们的人设法买通了一个核心账房。根据他提供的部分残缺账目显示，就在一个月前，有一笔数额巨大的、来源不明的黄金，通过西域商会的隐秘渠道，流入了北戎，最终进入了兀术亲信将领的囊中。而经手这笔黄金的，正是之前与国师府往来密切的那个西域商会头目。”
“黄金……”苏文衍抚须沉吟，“这是怂恿，也是定金。国师这是在用我天朝的财富，资敌以兵器粮草，驱狼来咬我们自己！”
“不止如此。”墨羽又呈上一份密报，语气更加凝重，“我们潜伏在‘影刃’外围的钉子冒死传出消息，就在猎场之事后、北戎入侵消息传来前，‘影刃’曾有一支小队秘密离京，方向……疑似北境。其任务不明，但时间点太过巧合。”
“‘影刃’……”夜玄眼中寒光乍现。皇帝的暗卫，竟然也在此刻插上一脚？他们是去监视？还是……与国师或者北戎，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勾结？皇帝本人，又是否知情？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国师云崖子，在北境之事上，绝不仅仅是像朝堂上表现的那样，简单地“主和”。他根本就是这场战争的幕后推手之一！
其目的，昭然若揭：
一为自保。 夜玄手握他通敌叛国的铁证，调查仍在继续，他岌岌可危。唯有引爆一场巨大的外部危机，才能转移朝廷和皇帝的注意力，让他获得喘息之机，甚至可能让皇帝为了“稳定”而不得不重新倚重他这位“国之柱石”。
二为消耗。 夜玄声望正隆，权势滔天，已严重威胁到他的地位和生命。若能怂恿北戎大举入侵，逼迫夜玄亲自出征。那么，无论胜负，对国师而言，都是有利可图。
若夜玄战败，最好战死沙场，那他最大的政敌便自然消失，他不仅可以摆脱通敌指控，甚至可能借此重新掌权。
若夜玄战胜，也必然是惨胜。北伐大军必将损失惨重，夜玄麾下的核心力量（如“幽影卫”）也必然会在残酷的战争中折损。届时，夜玄本人也会因为功高震主而更加被皇帝忌惮，陷入新的困境。而他国师，则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好一招驱虎吞狼，一石二鸟之计！”苏文衍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后怕与愤怒，“若非王爷洞悉先机，我等险些被这老贼玩弄于股掌之间！”
夜玄缓缓靠向椅背，指尖在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悸的声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酝酿着风暴的平静。
“他将北戎兀术视为可操控的猛虎，将本王视为待消耗的狼群。”夜玄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却不知，猛虎噬主，乃是常事。而狼……一旦露出獠牙，便不死不休。”
他看向韩夜：“那个与国师府接头的西域商会头目，控制住了吗？”
韩夜摇头：“我们的人晚了一步，在我们查到线索前，那人已连同其核心手下，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疑似……已被灭口。”
“清理得倒是干净。”夜玄并不意外，“‘影刃’派往北境的那支小队，务必给我盯死了，查明他们的真实目的。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是！”韩夜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王爷，”苏文衍忧心忡忡道，“既然已知此乃国师毒计，意在消耗王爷，那此次北伐……”
“北伐，势在必行。”夜玄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无论国师有何阴谋，北戎入侵是实，边关告急是实，百姓危难是实！本王既受命于陛下，担此重任，便绝不会因奸佞之算计，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穿透图纸，看到了那片即将被战火燃遍的土地。
“他要消耗，那便让他看看，本王这把刀，是否是他能轻易消耗得起的！”夜玄的声音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霸气，“他想驱虎吞狼，本王便先斩了那头虎，再回头，扒了那驱虎之人的皮！”
他的计划，已然清晰。不仅要打赢这场仗，还要赢得漂亮，赢得高效，最大限度地保存自身实力，同时，也要利用这场战争，进一步收集国师通敌的铁证，甚至……揪出“影刃”在此事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
“北伐计划，照常进行。”夜玄命令道，“但需调整。粮草军械的调配，需更加隐秘，防备有人暗中作梗。前线情报，务必确保绝对准确及时，严防敌方细作与内部奸细。至于国师府……”
他眼中寒光一闪：“加派人手，给本王盯死了！他府中飞出一只苍蝇，也要给本王查清公母！所有与他有往来的人员，尤其是与西域、北戎相关的，全部记录在案！待本王凯旋之日，便是与他清算总账之时！”
“是！”墨羽与韩夜齐声领命。
“苏先生，”夜玄看向苏文衍，“朝堂之上，还需你多加周旋。稳住那些墙头草，盯紧国师一党的任何异动。若有机会……不妨再给他们添把火。”
“文衍明白！”
交代完一切，夜玄挥退了众人。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人。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他即将奔赴的战场，也是阴谋交织的漩涡。
国师云崖子，皇帝承天帝，北戎兀术，西域势力，甚至还有神秘的“影刃”……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都将在这场战争中登台亮相。
这是一盘凶险万分的棋局。
但他夜玄，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是执棋之人。
而此刻，他心中还牵挂着另一件事，一个人。
那个原本应该悄然前往“幽篁里”静养的女子。战争的爆发，彻底打乱了原有的安排。她的伤势未愈，京城已成是非之地，北境更是龙潭虎穴……
她的去处，必须重新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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