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十分，叶听白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夏知许工作室的会客室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深灰色针织衫，少了几分荧幕上的疏离感，但那双眼睛在见到夏知许的瞬间，依然敏锐如鹰隼。
「抱歉，路上有点堵。」
他声音平稳，目光却已经将夏知许的神色尽收眼底，「你看起来倒是不像被那点涂鸦影响。」
夏知许示意他坐下，周苒端来两杯清茶后便悄然退了出去，带上了门。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跳梁小丑的把戏，影响不了什么。」
夏知许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一丝凝重，「但把戏下面藏着的东西，就未必了。你发现了什么？」
叶听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一个薄薄的加密平板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先看看这个。」
夏知许解锁平板，里面是几份整理清晰的分析报告。
第一份是关于那些频繁访问林薇薇涂鸦帖子的境外Ip的追踪分析。
叶听白的团队显然技术实力更强，穿透了数层跳板后，最终将几个活跃Ip的物理地址，锁定在了东南亚某国的几个特定区域。
那里以混乱的网络安全环境和活跃的地下情报交易市场闻名。
「Ip是买来的肉鸡，很难追溯到最终使用者。但这种购买和使用模式，带有一定的职业特征。」
叶听白缓缓说道，「不像普通的黑客或八卦爱好者，更接近某些商业情报机构，或者，有雇佣背景的私人调查团队。」
第二份报告，是关于那些零散的林薇薇掌握秘密、被弃车保帅的言论传播分析。
叶听白的团队通过语义分析和传播节点追踪，发现这些言论虽然出现得零星，但初始发布账号都经过了精心的养号伪装。
且传播路径呈现出一种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引导性，试图将话题引向娱乐圈更高层的黑幕这个方向。
「有人在带节奏，虽然很隐蔽，力度也不大，像是一次试探性的抛砖引玉。」
叶听白点了点屏幕上的一个关键词图谱，「重点在于他们反复暗示的大人物和秘密。结合林薇薇和陆泽宇当初陷害你的手段里，确实有一些超出他们自身能力范畴的细节。」
「比如那几次精准的舆论引爆时机，以及某些很难获取的私人行程信息。」
「这个猜测，未必全是空穴来风。」
夏知许的心微微下沉。
这与她之前的怀疑不谋而合。
她放下平板，看向叶听白：「你的意思是，林薇薇和陆泽宇背后，可能还有一个第三只手？而这只手，现在担心林薇薇在绝境中会反咬，所以在暗中观察，甚至想提前把水搅浑，转移焦点？」
「或者不只是担心林薇薇反咬。」
叶听白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深邃。
「也许这只手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林薇薇或者陆泽宇，甚至不完全是当时的你。」
夏知许瞳孔微缩。
不完全是当时的她？
什么意思？
叶听白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调出了平板上的第三份文件。
这份文件的内容，让夏知许的呼吸瞬间一滞。
那是一份技术对比分析报告，左侧是未来感知设计大赛中，匿名参赛者“x”提交的方案里，提到的几种核心生物标记物和神经信号处理算法的简要描述。
右侧，则是从某个高度加密的医疗黑市数据库中，截取出的几份零散的、关于彼岸花公司早期某个代号萌芽的未公开研究项目的技术参数摘要。
尽管双方使用的术语略有不同，表述方式也因公开提案和内部资料的差异而有所区别，但核心的生物标记物指向、信号采集与干预的逻辑链条、乃至预设的应用场景方向，都呈现出一种惊人的相似。
这不是模糊的类似，而是关键技术路径上的高度重叠。
「这份黑市数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夏知许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有我的渠道。」
叶听白没有过多解释，语气凝重，「重点是，这个匿名‘x’参赛者，要么是彼岸花内部的人，用这种方式洗白或测试某些概念。」
「要么，就是另一个也掌握了彼岸花核心研究方向，甚至可能与之有竞争或敌对关系的势力。」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夏知许：「而这个人，或者这股势力，现在通过这个设计大赛，把这份相似的方案，送到了你的面前。」
「你是特邀观察员，注定会看到它。这是巧合，还是又一次精准的投放？」
夏知许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爬升。
林薇薇涂鸦引出的境外窥探，与设计大赛中出现的、与彼岸花高度相似的神秘作品。
这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在叶听白拿出的证据面前，忽然被一条隐约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都指向隐藏的势力。
都带有试探和引导的意味。
都似乎与她产生了交集。
「“灰塔”知道这个“x”吗？」叶听白忽然问。
夏知许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了部分坦诚：「“灰塔”给了我接近秦风的任务。这个“x”我没有主动上报。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知情。」
她将“灰塔”第二阶段任务待定，以及苏枕河秘书长邀请她参加闭门研讨会的事情也简要说了一下。
叶听白听完，沉默了片刻。
「看来，你已经被不止一方放在棋盘上了。林薇薇可能是旧棋盘上的残子，而彼岸花、x、灰塔，包括这个突然邀请你的设计大赛组委会则是新棋盘上的玩家。」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惊人的相似，往往意味着同源，或者刻意的模仿。无论是哪种，都说明你接触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的分析冷酷而清晰，将夏知许心中模糊的预感变成了具象的威胁。
「那个研讨会，你打算去吗？」叶听白问。
「去。」
夏知许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既然有人把线索递到了眼前，不管是饵还是陷阱，总要去看看，才知道下面藏着什么。」
退缩和回避解决不了问题。
前世的教训告诉她，只有直面危险，弄清真相，才能掌握主动权。
叶听白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战意，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需要男伴吗？这次可能不是晚宴，但有个搭档，总归安全些。」
夏知许这次没有拒绝：「如果有必要的话。先等具体时间和形式确定。」
「好。」叶听白站起身，「林薇薇那边，我会让人继续盯着，看能不能顺着那些境外Ip和流言，摸到点尾巴。你自己也小心，设计大赛那边那个‘x’和苏枕河，都多留个心眼。」
「我知道。」夏知许也站起身送他。
走到门口，叶听白忽然回头：「对了，陆泽宇的学位，应该这几天就会被正式撤销。陆家差不多彻底完了。」
夏知许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太多波澜。
陆家的败落是早已写定的结局，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定。
她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深处、更危险的迷雾。
送走叶听白，夏知许独自回到办公桌前。
屏幕上，一边是匿名“x”那冰冷的技术提案，一边是叶听白提供的、与“彼岸花”早期项目惊人相似的对比图。
相似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真相？
是“彼岸花”的内部分歧者？
是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
还是那个一直隐藏在代号之后的“先生x”本人？
她拿起那份设计大赛的邀请函，指尖抚过上面“创世科技与艺术基金会”的烫金徽标。
这个看似光鲜的舞台，下方涌动的暗流，似乎远超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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