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梅雨季来得缠绵，雨丝像扯不断的线，把天空织成灰蒙蒙的一片。赵悦对着电脑屏幕打了个喷嚏，鼻尖红红的——她昨天冒雨去给合作方送文件，回来就有点感冒。
“又对着空调吹？”陈默的声音从隔板后传来，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放下杯冒着热气的姜茶，“我妈寄的老姜，比超市买的辣，管用。”
赵悦捧起杯子，暖意顺着指尖爬到心口。姜茶的辛辣味呛得她眯起眼，却想起张阿姨总说“感冒了就得喝碗热辣辣的姜汤，发发汗就好”。她吸了吸鼻子：“谢啦，你妈还缺干女儿吗？”
陈默在那边低笑：“她上次视频看见你，说‘这姑娘眼睛亮，像咱家以前养的那只黄狗’——你要不介意这比喻，我帮你问问。”
赵悦被逗得笑出眼泪，感冒的闷痛感好像轻了些。她点开和林小满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深圳天天下雨，你们那儿晴吗？”
没过两分钟，小满回了段视频。镜头里，时光小筑的木门敞开着，蓝布衫老人坐在屋檐下织毛线，竹椅边摆着盆茉莉，雨滴打在花瓣上，滚落成晶莹的珠子。张阿姨举着手机转了圈，孩子们在屋里围着小雅做手工，桌上摊着五颜六色的卡纸。
“赵悦啊，”张阿姨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我们这儿刚下过太阳雨，你看天边那道彩虹！”镜头猛地抬高，果然有道淡淡的虹光挂在云边，“小雅说你感冒了？我让小满给你寄点晒干的陈皮，泡水喝止咳。”
“还有我！”小雅抢过手机，举着个手工香囊，“这是我缝的，里面塞了艾草，能驱寒！”香囊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缝得格外用心。
赵悦看着视频，眼眶有点热。她对着屏幕挥挥手：“谢谢你们，我没事，喝了姜茶好多了。”
挂了视频，陈默递过来包纸巾：“看个视频还哭？”
“才没哭，”赵悦擦了擦眼角，“是姜茶太辣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末有空吗？小满说社区有手工市集，咱们回去看看？”
陈默正在敲键盘的手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好啊，我正想尝尝张阿姨的米糕。”
周末的高铁上，赵悦靠在窗边看风景。陈默坐在旁边，手里翻着本旧相册——是他特意带来的，里面有张泛黄的照片：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坐在竹椅上织毛衣，旁边站着个梳羊角辫的小男孩，正伸手去钩毛线团。
“这是我外婆，”陈默指着照片，“她总说我是‘毛线团变的’，因为我小时候总把她的线团滚得满地都是。”
赵悦看着照片里老人的侧脸，和蓝布衫老人竟有几分像。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陈默就觉得亲切——他们心里，都装着个爱织毛线的老人，装着份沉甸甸的牵挂。
到社区时，市集已经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了。时光小筑门口摆着张长桌，张阿姨在卖刚蒸好的米糕，蓝布衫老人的毛线摊前围了群阿姨，小雅则在教孩子们做纸灯笼。
“赵悦回来啦！”张阿姨手忙脚乱地给她塞米糕，看见陈默时眼睛一亮，“这就是小陈吧？快坐快坐，阿姨给你拿刚熬的酸梅汤！”
陈默被这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却乖乖接过酸梅汤，小声说了句“谢谢阿姨”。他走到毛线摊前，看着蓝布衫老人织毛衣，忽然说：“奶奶，您这起针的手法，和我外婆一模一样。”
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他：“你外婆……是不是也爱在袖口多留两寸？”
陈默愣住了，随即用力点头：“是！她说孩子长个子快，能多穿两年！”
老人笑了，拍了拍他的手：“那是咱们老辈人的心思，总想着‘多给点，再多给点’。”她从竹篮里拿出团灰色毛线，“来，试试？我教你起针。”
陈默笨拙地捏着毛线针，手指被戳了好几下，却学得格外认真。赵悦坐在旁边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老人的白发和陈默的黑发交叠在毛线团上，像幅温暖的画。
小雅跑过来，举着个纸灯笼：“赵悦姐，你看我做的！上面画了深圳和咱们社区，用彩虹连起来了！”
灯笼上，左边是时光小筑的木门，右边是深圳的高楼，中间确实有道歪歪扭扭的彩虹，旁边写着“我们的心也连在一起”。
赵悦接过灯笼，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想起在深圳的每个加班夜，手机里跳出的“早点休息”；想起感冒时那杯姜茶，和此刻手里温热的酸梅汤；想起两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用同样的手法织着毛衣，藏着同样的牵挂。
市集快结束时，蓝布衫老人把件刚织好的灰色围巾递给陈默：“试试，看合不合适。”
陈默围上围巾，长度刚刚好，毛线贴着脖颈，暖得像有阳光裹在身上。他眼眶有点红，声音闷闷的：“谢谢奶奶，我……我外婆走的时候，我连件她织的东西都没留住。”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背：“现在有了。以后想她了，就摸摸这围巾，就当她在给你捂脖子呢。”
回去的高铁上，陈默一直围着那条围巾，即使车厢里很暖也不肯摘。赵悦靠在他肩膀上打盹，梦见时光小筑的屋檐下，蓝布衫老人和陈默的外婆并排坐着织毛线，她们的线团滚在一起，织出条长长的彩虹，一头连着深圳，一头连着社区。
醒来时，陈默正看着她笑，手里拿着个小盒子：“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个毛线织的小太阳，针脚有点歪，却看得出来格外用心。“我跟着奶奶学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她说深圳总下雨，挂在床头，就像天天能看见太阳。”
赵悦把小太阳攥在手里，暖暖的。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亮起，像散落的星星。她知道，有些牵挂，能跨越山海；有些温暖，能被不同的人，用同样的心意织出来。而她和陈默，正带着这份跨城的暖，在新的城市里，慢慢织就属于他们的，更长更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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