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仿佛也沾染了前方仙山的灵韵，变得不再枯燥。官道愈发宽阔，以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可容十骑并行。路上的人流也明显密集起来，车马如龙，喧嚣鼎沸。
形形色色的修士摩肩接踵。有锦衣华服、前呼后拥的世家子弟，乘坐着装饰华丽的兽车，灵光闪耀；有气息精悍、结伴而行的散修，风尘仆仆却眼神锐利；更多的，则是如同陈寻一般，身着朴素、独自前行的年轻修士，脸上大多带着憧憬、紧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驳杂的灵气波动，交谈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向着远处的青岚山涌去。
陈寻混在人流中，并不起眼。他收敛着自身炼气四层的气息，维持在炼气三层左右，既不至于引人轻视，也避免成为焦点。青木诀意自然流转，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他“听”到路边古树在喧嚣下的微微“不适”，也“听”到脚下石板缝隙中，那些顽强小草努力汲取灵气的“渴望”。这纷繁万象，亦是修行。
前行半日，地平线上，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城池倚靠着青岚山脉的外围山麓而建，城墙高耸，目测不下百丈，通体由巨大的青色岩石垒成，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有符文流光闪烁，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与不容侵犯的威严。城楼巍峨，旌旗招展，隐约可见身着青岚宗服饰的弟子身影在上面巡逻。
城门上方，以古篆刻着三个龙飞凤舞、蕴含道韵的大字——迎仙城！
城门前，是一片极为开阔的青石广场。此刻，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怕是不下数万人之多！喧闹声直冲云霄。广场靠近城门处，设立了数十个临时登记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皆是前来参与此次收徒大典的年轻修士。
一股无形的、浩瀚而肃穆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广场，让初来者不由得心生敬畏。
陈寻深吸一口气，压下微微加速的心跳，迈步走进了广场。
人潮涌动，气息混杂。他如同滴水入海，瞬间被淹没其中。耳边充斥着各种口音的交谈、议论、乃至争执。
“听说这次主持考核的，有内门的金丹长老！”
“要求肯定比十年前更严了，我三灵根资质，不知有无希望…”
“快看那边！是‘流云国’的皇子车队！据说他身具双灵根，早已内定名额了！”
“哼，宗门大选，看的还是根骨心性，出身再好，考核不过也是枉然！”
陈寻默默听着，目光扫过那些意气风发的世家子，也看过那些紧握拳头、眼神执着的寒门修士。这里，汇聚了方圆万里内的年轻精英，也是野心与梦想的角斗场。
他没有急于去排队，而是先寻了一处相对人少的角落，静静观察。
他发现，那些登记点并非随意排队。每个点前都立着一块玉牌，上面标注着大致的资质要求或测试项目。有的标注“骨龄二十以下，炼气三层以上”，有的则是“特殊天赋检测”，还有的似乎是针对某些附属家族或推荐信物的专用通道。
“需自行选择合适的通道排队，一旦选择，不得更改。检测不合格者，即刻遣返。”一个清冷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法阵，回荡在广场上空，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寻略一沉吟，走向了那标注着“骨龄二十以下，炼气三层以上”的队伍。这条队伍最长，排了足有数百人，大多是像他一样的普通修士。
队伍缓慢前行。等待中，陈寻看到前方不时有光华亮起。
有人将手按在登记点前的一方“测灵石”上，石头绽放出耀眼的金色或红色光华，引来一片羡慕的低呼，那是资质优异者。
也有人按上去后，光华黯淡，仅有两三种颜色混杂，且光芒微弱，负责登记的青岚宗弟子便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那年轻修士顿时面如死灰，颓然离开。
更有人骨龄超标，或是修为不足，连测试资质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劝离。
希望与失望，在这广场上不断上演。
排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轮到了陈寻。
负责登记的是两名年轻的青岚宗外门弟子，一男一女，皆身着青色制式道袍，气息在炼气五六层左右，神色淡漠，带着一丝宗门弟子特有的矜持与效率。
“姓名，来历，骨龄。”那男弟子头也不抬，拿着一枚玉简记录。
“陈寻，来自赵国流云坊市，十六岁。”陈寻平静回答。
那弟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如此年轻的炼气四层修为（陈寻此刻稍稍展露）略有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淡漠，指了指旁边一块半人高的白色晶石：“手按上去，全力输入真气，不得隐瞒。”
陈寻依言上前，将右手按在冰凉的测灵石上。他心念微动，并未全力运转长青诀，更未引动青木诀意，只是将体内平和的长青诀真气，缓缓注入其中。
测灵石先是微微一亮，随即迸发出数种颜色混杂的光芒，以绿色为主，夹杂着微弱的黄、蓝、红等光泽，但所有光芒都显得颇为黯淡，并不耀眼，如同蒙尘的杂色宝石。
“杂灵根，资质…下等。”那男弟子看了一眼，语气毫无波澜，在玉简上记录着，“修为炼气四层，尚可。去那边等候区吧，待第一轮初筛结束，统一进行下一项考核。”
他的语气平淡，既无鄙夷，也无鼓励，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周围一些尚未离开、看到这一幕的修士，目光中顿时流露出各种情绪，有同情，有漠然，更有甚者，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在这天才云集之地，杂灵根，几乎等同于“无缘仙路”的代名词。
陈寻面色如常，收回手，对着那登记弟子微微颔首，便依言走向指定的等候区，寻了个僻静角落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对外界的目光与议论恍若未闻。
杂灵根又如何？
他的道，本就不在于灵根优劣。
青岚宗的考核，才刚刚开始。他相信，这仙门大宗，选拔弟子，看的绝不仅仅是先天资质。
他的平静，反倒让之前那登记的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忙碌。
等候区内，聚集了越来越多通过初筛的年轻人，足有上千之数。有人兴奋交谈，有人紧张踱步，也有人如陈寻一般，静坐调息，养精蓄锐。
陈寻的神识，却能隐隐感受到，在这片喧嚣的广场之下，在那高耸的城墙之后，有数道深沉如渊、晦涩难明的强大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正静静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是青岚宗的高层。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那云雾缭绕的青岚山深处。
考核，即将开始。他的青岚之途，能否顺利开启，就看接下来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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