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多留下的晶片,静静地躺在月魄石案几上,在石窟内清冷的月华下,流转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辉光。其内蕴含的星图残影、坎瑞亚的疯狂呓语,以及那来自世界之外的、冰冷眼眸的一瞥,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压在嫦娥心头,也沉甸甸地悬在玉兔的异色瞳深处。但压力,亦是砥砺锋芒的磨石;前路的凶险,更激发了攀登绝顶的决绝。
璃沙郊重归寂静,唯有夜风拂过月魄石林的呜咽,与清泉潺潺的私语。嫦娥与玉兔,没有再交谈。无需言语,那份并肩跨越生死、共同窥见远古悲歌的默契,已将所有心绪与决心融于无声。她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光芒——那是将一切犹疑、恐惧、乃至对未知的茫然,都淬炼成纯粹向前意志的火焰。
修行,在一种近乎残酷的专注中重启。不再仅仅是力量的积累与恢复,而是彻底的蜕变与融合。
嫦娥盘膝坐于清泉之畔,双手虚抱丹田,眼观鼻,鼻观心,将心神彻底沉入内景天地。体内,那枚得自纱幔的“轮回种子”早已不再是外来的印记,而是与她自身的太阴本源、冥月之力、乃至炼化戈里昂龙魂后沾染的那一丝“毁灭”与“新生”的雷霆真意,彻底交融,化作一颗缓缓旋转的、混沌未明却又包罗万象的暗银色光核。光核深处,三轮极其微小的、分别呈现银白、暗红、明黄光泽的月影虚影,正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公转,那是玉兔觉醒的“月冕”之力在她体内的投影与共鸣。
她所要做的,便是以自身神识为引,以这枚融合了诸般玄奇的“轮回月核”为基,重构自身的功法体系。不再是过去泾渭分明的太阴滋养、冥月攻伐,而是将其统合、升华,纳入一个更高层面的、以“轮回”为总纲的体系之中。
意念微动,体内月华奔流。太阴之力的清冷滋养,化作“生轮”,滋养经脉,温润神魂,是力量绵延不绝的源头活水。冥月之力的归寂肃杀,化作“寂轮”,主杀伐,断因果,是斩破虚妄、湮灭邪祟的终极锋刃。龙魂雷印带来的毁灭与新生意境,则被提炼、纯化,融入“轮回”真意,成为推动“生”与“寂”相互转化、循环不休的推动力。而玉兔“月冕”中蕴含的、属于三位陨落月神的残缺权能投影(纱幔的“梦与轮回”、墨诺斯提的“战与终焉”、以及那未知第三位月神的“恒在”),则如同三枚关键的“法则碎片”,被小心翼翼地嵌入这个新生体系的框架,作为未来补全、领悟更高层次“月”之法则的参照与基石。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不同属性、甚至彼此对立的法则碎片在“轮回”的熔炉中碰撞、冲突、融合,稍有不慎,便是功法反噬、经脉寸断的下场。嫦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时而苍白如纸,时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周身气息忽强忽弱,如同风暴中的孤舟。但她心志何其坚毅,一次次引导冲突,抚平逆流,以无上毅力驾驭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玉兔,亦在进行着属于自己的、更加本质的蜕变。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嫦娥的引导与月华滋养。它蜷伏在嫦娥对面,小小的身躯仿佛与脚下大地、头顶苍穹建立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额间那轮完整的、流转着三轮月影的月冕,光华前所未有的稳定与明亮。
它正在消化、吸收、并真正“拥有”月光羽兽遗泽带来的馈赠,以及那场同归于尽的献祭中,被动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属于“血月战神”墨诺斯提的一丝毁灭真意。这过程,与其说是修炼,不如说是一场记忆与权能的“传承觉醒”。
玉兔的异色瞳中,流光溢彩,不断闪过破碎的画面与庞杂的意念洪流:
它“看”到纱幔女神漫步于无垠的梦之原野,指尖轻点,引导着生灵的梦境轮回,悲欢离合,尽在方寸之间(梦与轮回的权能碎片);
它“看”到墨诺斯提屹立于燃烧的星骸之上,战戟所指,群星陨落,毁灭的尽头亦有新生的种子在死寂中萌发(战与终焉,毁灭中孕育新生的真意);
它还“看”到第三位月神(其名讳与具体权能在记忆碎片中模糊不清)高踞于永恒的殿堂,洒下清辉,维系着某种宏大而平衡的秩序,光芒恒定,不为外物所动(“恒在”的意境)。
这些破碎的传承,冲击着它原本相对单纯的灵性。痛苦、茫然、明悟、沉重……种种情绪交替涌现。但它紧紧守住了灵台一点清明——那是与嫦娥生死与共的羁绊,是渴望变强、守护所珍视之物的执念。在这份执念的引导下,它将汹涌而来的记忆碎片与权能真意,一点一滴地炼化、提纯,剥离掉其中属于远古神只的悲欢与庞杂神性,只留下最精纯的法则感悟与力量本质,如同沙中淘金,再将其缓缓融入自身的月冕核心。
它的气息,也随之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不再仅仅是灵宠的纯净,而是多了一份神性的厚重、一份历经沧桑的沉淀,以及一份初生朝阳般的蓬勃生机。三种迥异的月神特质,在它身上初步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平衡与融合。
日复一日,月升月落。璃沙郊仿佛成了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唯有石窟内涌动的能量潮汐,揭示着内部正在发生的惊人蜕变。
这一夜,恰逢月华最盛、太阴之力潮汐达到顶点的子时。天穹之上,银盘般的圆月仿佛近在咫尺,清辉如瀑,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璃沙郊每一块月魄石上,整片原野都笼罩在朦胧而神圣的月白光晕之中,空气中弥漫的精纯太阴之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
石窟内,嫦娥与玉兔同时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嫦娥体内,那枚“轮回月核”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三轮月影虚影光华大放,与外界倾泻的月华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周身毛孔舒张,疯狂吸纳着这天地间最精纯的太阴之力,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月华入体,被“生轮”炼化,滋养己身;过剩的、难以瞬间吸收的磅礴月力,则在“寂轮”的引导下,化作纯粹的能量洪流,冲击着那层早已松动的、通往更高层次的壁垒!
玉兔额间月冕,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三轮月影不再是虚影,而是仿佛要透体而出,与天上的明月,与嫦娥体内的月核投影,形成某种三位一体的共振!它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并非痛苦,而是某种生命层次跃迁前的悸动。月光羽兽的遗泽、墨诺斯提的毁灭真意、以及那份朦胧的“恒在”感悟,在这一刻被浩瀚月华彻底冲刷、洗涤、融合,即将彻底化为它自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是此刻!”
嫦娥与玉兔心灵相通,同时明悟。她们不再压抑,引导着体内积蓄到顶峰的力量,悍然向那最后的关卡发起了冲击!
“轰——!!!”
无声的巨响在灵魂深处炸开!嫦娥只觉神魂一震,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又仿佛有什么更加宏大、更加完整的东西诞生了!那枚“轮回月核”骤然坍缩、凝实,最终化作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暗银、表面有三色月影缓缓流转、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蕴含着无尽玄奥的实质光轮——太阴·寂灭·轮回月轮!月轮成型的刹那,她周身气势暴涨,一股圆融无暇、生生不息、却又带着寂灭终焉之意的磅礴威压冲天而起!她的修为,在融合诸般造化、明悟轮回真意后,终于水到渠成,一举踏入了全新的境界!若以凡俗修仙体系论,可谓一步登天,直抵“炼虚合道”之门槛,生命本质已然发生蜕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玉兔发出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贯穿了古今的啼鸣!它额间月冕彻底凝实,光华内敛,化作一枚温润如玉、却蕴含着无穷奥妙的实体印记,烙印在眉心。三轮月影在印记中缓缓轮转,散发着圆满、自在、亘古长存的意韵。它不再是拥有月神血脉的灵兽,而是真正继承了部分月神权柄与位格的——月冕圣兽!其气息之强,已不亚于一些古老的仙家真灵!
一人一兔,同时睁开双眼。
嫦娥眸中,有暗银色星河生灭,有月影轮转,深邃如万古长夜,却又清澈如初生朝露。玉兔的异色瞳,则左眼如皎月悬空,右眼如冥夜深渊,眸光开阖间,自有法则相随。
她们相视一笑,无需言语,尽在不言中。突破的喜悦尚未散去,一种更深沉的、水到渠成的明悟,同时浮现在她们心间。
嫦娥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
嗡——
那枚新生的“太阴·寂灭·轮回月轮”自她丹田升起,悬浮于掌心之上,缓缓旋转。月轮看似不大,却仿佛蕴含着一方世界的生灭轮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此轮,可号‘三世月轮’。”嫦娥轻声自语,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掌过去之寂灭,现在之恒在,未来之新生。一念生,可滋养万物;一念寂,可归墟万象;轮回流转,自成天地。”
她心念再动,月轮光华流转,形态随之变化。时而化作治愈伤痛、抚平神魂的生命清辉;时而化作消融万物、斩断因果的寂灭之光;时而又化作一道沟通生死、逆转局部的微型轮回通道,虽不能真的令人起死回生,却可在战斗中极大干扰对手状态,或为自身争取一线生机。这,便是她融合太阴、冥月、龙魂雷印乃至初步领悟的三月权能碎片后,所创出的、独属于她的本命神通!
而玉兔,亦抬起前爪,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唯有三道色泽各异、细若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月华丝线自它爪尖飞出。一道银白,缠绕着梦境的氤氲与轮回的意韵(纱幔·梦轮回丝);一道暗红,蕴含着极致的锋芒与终焉的寂静(墨诺斯提·终焉斩线);一道明黄,散发着恒定不移、万法不侵的守护之力(未知月神·恒守之线)。三线交织,可编织梦境牢笼,可切割万物概念,亦可形成绝对防御。这,是它初步掌控三月权能碎片后,领悟的天赋神通。
神通初成,气机交感。嫦娥与玉兔的气息彻底连成一体,不分彼此。月华如水,在她们之间流转循环,形成一个完美的、自给自足的微型轮回领域。领域之内,生机与寂灭平衡,时间流速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嫦娥长身而起,白衣无风自动,周身月华流转,恍若月宫仙子临凡。玉兔轻跃其肩,月冕生辉,圣兽威仪初显。
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石窟之外,那无垠的夜空,那轮永恒的明月,以及明月背后,那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星空深处——星海之眼。
前路已明,神通初成。是时候,去揭开那最后的谜团,会一会那潜伏在星空背后的阴影,了结这一切的因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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