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仇杀,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的含义。
远比绑架和商业阴谋要来得血腥和残酷。
过了许久,童家盛才叹了口气。
“希望是我们想多了吧。”
“但愿他们一家人还活着,只是单纯的绑架。”
虽然两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童家盛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开口说道。
“说起来,韩延这人的风评是真好,网上都快炸锅了。”
“我刚出来的时候刷了下手机。”
“热搜前三条全是关于他的。”
“什么‘寻找慈善家韩延’、‘韩延失踪案最新进展’。”
“下面全是网友祈福的。”
“他这些年捐建的希望小学。”
“少说也有几十所,还搞了个基金会。”
“专门资助那些读不起书的贫困大学生。”
“网上不少被他资助过的学生都在现身说法。”
“把他夸得跟个活菩萨一样。”
童家盛一边说,一边瞥了瞥曾昊。
“还有不少人艾特咱们市局的官方账号。”
“甚至……我还在评论区看到有人艾特你了,头儿。”
“你的那个‘林神警’的外号,现在是越来越响亮了。”
曾昊闻言,嘴角难得地扯起一抹弧度,带着点自嘲。
“哟,可以啊老童,5G冲令浪达人啊,情报工作很到位嘛。”
“我看你别在三组待着了。”
“回头我跟杨支队申请一下。”
“把你调去情报处,绝对是个人才。”
“屈才了,真的屈才了。”
童家盛盛被他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即,他的神情又黯淡下去,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说真的,那个报案的韩兴也太可怜了。”
“短短几天工夫,先是女儿失踪。”
“然后是怀着孕的老婆。”
“现在连自己的亲爹都下落不明。”
“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能受得了?简直是天都塌了。”
曾昊没有接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幽深。
天塌了?
但愿,这天不是他自己捅破的。
半小时后,警车缓缓驶入位于市郊的清风别墅区。
这里是A市有名的富人区,环境清幽,安保严格。
韩兴的家,就在别墅区的最深处。
一栋带着独立花园的三层小楼。
车子停稳,曾昊和童家盛在门口下了车。
童家盛上前,按响了门铃。
没过多久,别墅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
面容憔悴不堪,眼窝深陷。
下巴上布满了青黑的胡茬。
他的眼神空洞。
他就是韩兴。
在看到韩兴的一瞬间。
曾昊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因为就在那一刻,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标签。
赫然出现在韩兴的头顶。
【韩兴】
【危险等级:极高】
【身份:凶手】
一行刺目的猩红色虚拟字体。
就那么明晃晃地悬浮着,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曾昊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搁这儿跟我玩奥斯卡影帝的戏码呢?
自导自演?
曾昊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
目光飞快地扫过韩兴,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个问题。
他一个人干的?
还是有同伙?
他在这场精心策划的“灭门惨案”中。
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动机呢?图什么?
这些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
曾昊的表情管理却做到了极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用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别墅。
院子打理得很精致。
左边开辟了一个小花园,虽然是初春。
但已经能看到一些绿意。
花园旁边,停着一辆粉红色的小自行车。
车把上还挂着彩色的流苏。
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小的秋千架。
可以想象,在不久之前。
这里曾有过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骑着车,荡着秋千,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那画面,一定很温馨。
曾昊的目光又转向院子的右侧。
那边有一个小小的假山喷泉,旁边是一个颇为宽敞的狗屋。
“汪!汪汪!”
一只体型健硕的藏獒从狗屋里探出头。
对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发出了充满敌意的吠叫。
是它。
曾昊的眼睛眯了一下。
案卷里提到过,韩兴家养了一条藏獒。
在所谓的“绑架案”中,这条狗。
有没有可能扮演了某种特殊的角色?
“别……别怕,它不咬人。”
韩兴沙哑地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侧过身,将两人迎了进去。
“警察同志,快请进。”
童家盛率先走了进去,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和同情。
“韩先生,节哀顺变。”
“我们这次来,是想再了解一些情况。”
他开始按照流程进行询问。
曾昊跟在后面,没有急着开口。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韩兴的身上。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韩兴的左手手腕上。
那里,缠着一圈崭新的白色纱布。
虽然包扎得很严实,但在纱布的边缘。
还是隐隐约约地渗出了一点暗红的血色。
伤口?
曾昊的脑海里,一个念头猛地炸开。
这是……割腕了?
杀人之后,畏罪自杀,结果没死成?
所以才选择报警。
编造出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绑架案。
试图把水搅浑,金蝉脱壳?
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是被人胁迫,身不由己?
还是他那位怀着孕的妻子。
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导致他激情杀人,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又或者,是跟他那位声名显赫的慈善家父亲。
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
比如……跟他母亲的死有关?
总不能是精神分裂。
搞出第二人格替他动的手吧?
童家盛清了清嗓子。
“韩先生,我们这次过来。”
“是想再详细了解一下案发当天。”
“也就是九月十九号下午到您报案之前的全部经过。”
“您能再回忆一下吗?”
韩兴点了点头,整个人像瘫软地陷在沙发里。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空洞地望着前方。
开始用一种极度沙哑、疲惫的语调。
讲述那个已经被他编织好的故事。
“十九号下午……五点左右,我从幼儿园接回了梦梦。”
“她那天很高兴,因为老师奖励了她一朵小红花。”
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回家之后……我有点累。”
“就去书房打了会儿游戏,让她自己在大厅玩玩具。”
“大概六点半,我准备去做饭。”
“出来的时候……大厅里没人。”
“我当时没多想。”
“以为她跑去院子里的小花园玩了。”
“以前也常这样。”
曾昊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上轻轻敲击。
打游戏?心这么大?
女儿刚接回来,就扔在一边自己去打游戏?
这爹当得可真“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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