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九枚乌黑的锁魂钉便已嗡鸣作响,幽暗的符文自钉身亮起,瞬间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光网,将整个溶洞彻底封死。
那光网并非单纯的能量壁障,其上流淌着无数扭曲的魂影,发出无声的哀嚎,每一缕气息都带着彻骨的阴寒与怨毒。
囚笼阵法已然启动,归墟之力被死死压制,林渊只觉浑身一沉,仿佛背负起了一座无形的山岳。
与此同时,被钉在地上的尸王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
它剧烈地抽搐着,坚韧如铁的皮肤下,一条条狰狞的青筋虬结暴起,蜿蜒盘踞在它高高隆起的腹部,仿佛有无数毒蛇正在其内疯狂噬咬。
那青筋的搏动频率与九枚锁魂钉的嗡鸣声完全同步,形成一种恶毒的共振。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等待开启的宝藏,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自毁陷阱。
尸王就是炸药,而所谓的“阴髓泉”便是引线。
一旦他以外力剖开尸王腹部,内部早已被种下的反噬咒印便会瞬间引爆,其威力足以将整个溶洞连同其中的一切,包括夜凝霜,尽数湮灭成最原始的尘埃。
“三墟同调!”林渊心念电转,左臂的冥藤义肢上,三枚代表着怨念、尸气与死寂的墟核同时亮起微光。
他试图用这股超越生死的复合之力去解析阵法的结构,寻找那一线生机。
然而,当他的神识触碰到其中一枚锁魂钉时,一股冰冷而悲怆的记忆洪流瞬间冲入他的脑海。
画面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虔诚地跪倒在地,对着一座无名石碑叩首,口中喃喃念诵着古老的悼词。
那张脸,赫然是曾向他跪拜过的守碑奴之一!
紧接着,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每一枚钉子都像一个记忆胶囊,封存着一段守碑奴生前的执念。
这些曾将他视作希望的亡魂,如今竟被炼化成了镇压他的枷锁,成了这个绝杀之局的一部分。
这比单纯的物理囚禁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布局者不仅要他的命,更要诛他的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溶洞一侧相对薄弱的岩壁轰然炸裂!
碎石飞溅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挥舞着一把断了几个齿的铁铲,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正是墨七郎!
他满身尘土,脸上还带着几道血痕,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恶战才破壁而入。
“别碰那泉!千万别碰!”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因急切而变得尖锐,“那是假的!剖腹就是同归于尽!用她的血!用信标的血去浇灌!”
信标之血?
林渊的目光瞬间转向怀中气若游丝的夜凝霜。
电光石火间,他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真正的钥匙从来都不是暴力攫取,而是某种特定的共鸣——守陵人血脉的“信标之血”与尸王体内被封印的“守墓之心”的共鸣!
没有丝毫犹豫。
林渊并指如刀,锋利的指甲轻轻划过夜凝霜苍白的手指指尖。
一滴闪烁着奇异银蓝色光泽的血液沁出,悬而不落。
他屈指一弹,那滴血珠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尸王布满符文的额头正中。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自尸王喉间爆发,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夹杂着一种解脱般的狂喜与悲鸣。
覆盖在它身上的那层薄冰瞬间融化、蒸发,九枚锁魂钉剧烈震颤,上面的符文光芒忽明忽暗,似乎受到了某种源自核心的强烈冲击。
尸王的腹部,那狰狞的青筋不再暴起,反而开始向内收缩。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中,它的腹部皮肤自中心裂开一道口子。
没有鲜血,没有脏器,只有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幽蓝色液体从中汩汩涌出。
那液体仿佛拥有生命,出体后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自动汇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完美球体,散发着柔和而深邃的光芒。
这,才是真正的阴髓泉!
蓝色的泉水光球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飞向夜凝霜的眉心,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进去。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微弱的呼吸瞬间变得平稳悠长,眉心那朵冰蓝色的霜莲印记重新浮现,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妖异。
然而,当她缓缓睁开双眼时,那双本该清冷的眸子里却是一片空茫,仿佛隔着千年的时光,正被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意识缓缓覆盖、同化。
林渊立刻将她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望向那个被墨七郎破开的洞口。
那里,一个身着黑袍、气息如同深渊般沉寂的身影悄然伫立。
他仿佛早已在此,只是此刻才愿意让人看见。
“你们到底想封什么?”林渊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黑袍使者漠然地抬起头,兜帽下的脸庞隐藏在阴影中,只有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闪烁着非人的光芒。
“不是封什么,”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傲慢,“是防‘他’醒来——那个本该死在九百年前,却一次次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疯子。”
“疯子”二字落下的瞬间,如同惊雷在林渊的灵魂深处炸响。
他脑中三枚墟核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共振起来,无数破碎的、尘封的记忆画面如决堤的潮水倒灌而入!
他看到自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守陵童,在风雪中为一座空坟添土;他看到自己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瞎眼老仆,用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冰冷的棺椁;他看到自己是一个无法言语的哑女,日复一日地为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添油……每一次轮回,身份不同,面貌各异,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执念却从未改变。
每一次,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地选择步入归墟,燃烧自己的一切,只为阻止棺椁中那位初代葬主的神魂彻底消散。
而夜凝霜那句“我等了你九百年”,根本不是对他这个“继承者”所说。
那是他每一次轮回赴死前,她都会在他耳边重复的话语。
他不是什么继承者,他就是那个疯子,一个自愿堕入无尽轮回的赎罪者。
所谓的系统,也并非天外之物,而是他每一次死亡之后,不灭的执念与残魂重新凝结成的印记,用以引导下一次的“归来”。
“原来……我就是局本身。”林渊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凄凉而疯狂的笑意。
对面的黑袍使者似乎对他的觉醒毫不在意,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股比锁魂钉更加恐怖、更加终极的封印之力。
“幽墟的脉眼已经苏醒,不能再让你继续了。”
“住手!”
一声断喝自阵法之外传来。
另一道身影快如鬼魅,横刀拦在了黑袍使者面前。
来者头戴狰狞的铁面,正是那神秘的判官。
“幽墟脉眼已醒,与怨念、死寂三脉相连。此刻强行施展终极封印,只会引发三脉连锁崩塌,届时整个归墟都将不存!”铁面判官声音冷硬如铁,“我奉命监视,不奉命陪葬。”
说话间,他竟摘下了面具的一角,露出下面同样刻着繁复符纹的皮肤。
那符纹与黑袍使者身上的气息同源,却又有着细微的差别。
黑袍使者动作一滞,显然对判官的倒戈始料未及。
判官不再理他,转头看向溶洞内的林渊,目光锐利如刀:“你想救她?那就别再做一次又一次的烈士。这一次,去做屠神的。”
林渊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将一滴殷红的心头血逼出,注入了左臂的冥藤义肢。
嗡——!
三墟之力被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怨念化作无形之刃,尸气凝为漆黑之盾,死寂之力则如同一根引线,将二者完美串联。
他不退反进,竟以这新生的力量,硬生生迎向了黑袍使者因惊愕而稍有迟滞的封印一击!
轰然巨响中,两股力量的交锋点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溶洞都在哀鸣、崩解。
借着这交锋的刹那,林渊反手一扬,将那汇聚了阴髓泉后残留在尸王腹腔裂口处的最后一捧蓝色液体,猛地泼向了离他最近的一枚锁魂钉!
滋啦——!
那蕴含着“信标”与“守墓”双重意志的液体,如同滚油泼入雪地。
蓝光触及钉身上的符文,瞬间激活了其中被禁锢的守碑奴记忆。
那些沉睡的执念仿佛被注入了反抗的意志,集体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咔嚓!”
第一枚锁魂钉应声碎裂!
紧接着,仿佛连锁反应,其余八枚锁魂钉上的守碑奴记忆同时暴动,挣脱了符文的束缚。
咔嚓!咔嚓!咔嚓……
九钉齐碎!囚笼阵法,破!
“走!”墨七郎和铁面判官同时吼道。
溶洞的崩塌已经无可挽回,巨大的岩石如雨点般砸落。
林渊一把抱起眼神依旧空茫的夜凝霜,随着另外两人冲出了即将被彻底掩埋的死亡之地。
荒野之上,冷风呼啸。
夜凝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望着林渊,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恢复了一丝神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又输了。”
林渊笑了,摇了摇头,尘土与血迹混杂的脸上,那笑容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他看着怀中的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根力量澎湃的冥藤义肢,“这次,我没进椁,也没死。”
夜凝霜的目光落在他那条狰狞而强大的义肢上,轻声道:“可你越来越不像人了。”
他将她轻轻抱紧,抬头望向北方幽暗的星穹。
在那里,云层之上,一个巨大无朋的轮廓若隐若现——那是一座悬浮于天际的废弃古城倒影。
“我不需要像人,”他低声说,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只需要,还能记得你是夜凝霜。”
也就在这一刻,千里之外,戒备森严的林家祖祠深处。
供奉在祠堂正中、数百年未有异动的数块天外陨铁,突然毫无征兆地同时迸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无数碎片在半空中飞舞、重组,最终在冰冷的地面上,拼出了四个杀气凛然的古篆大字:
逆主临世。
荒野上,铁面判官在临走前,用刀尖在地上留下了一行字,字迹很快被风沙抚平,但那股冰冷的意味却仿佛刻入了空气里。
“屠神之路,始于咽骨。”
风沙渐起,吹散了最后的痕迹,只留下一片死寂。
林渊望着那行字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
他知道,那不是一个地名,而是一个宿命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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