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以杜青燕为首的一行人，正气势汹汹地立在暖香殿的宫门之外。
她身着红色织金牡丹纹宫装，头戴赤金点翠大凤钗，并数支宝石步摇，妆饰华丽隆重，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带着十足“宠妃”的派头。
只是她那张原本娇艳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
一双美目死死盯住廊下悠然晒着太阳的马湘云，贝齿紧咬，几乎能听到细微的“咯吱”声。
当她看清庭院中那个窝在躺椅里、裹着银灰色狐裘、在冬日阳光下浑身散发着一种疏朗闲适、甚至有些明媚气息的身影时，心头的妒火与愤恨如同被浇了热油，瞬间爆燃！
就是这个女人！
这个来历不明、霸占着表哥的注意、甚至能让他破例留宿宫中的狐媚子！
自己进入后宫不过数日，表哥竟还时不时往这暖香殿跑……
她狠狠瞪了一眼挡在门口的侍卫，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这些是皇上亲拨的守卫，只听皇命，她曾试图强压，并未见效。
但今日……她想到了什么，强行将翻腾的怒火压下去几分。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僵硬的面部肌肉放松，甚至试图在嘴角扯出一抹看似和缓、实则扭曲的弧度。
待自觉准备妥当，她抬起穿着精美绣鞋的脚，便要往宫殿中而去。
“明妃娘娘请留步。”
守门的侍卫首领面无表情，手臂如同铁闸，再次挡在了她的面前，声音平淡无波，
“陛下有令，无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暖香殿惊扰苏姑娘清静。”
杜青燕被这毫不留情的阻拦激得怒火更炽，她狠狠瞪了一眼那冷面侍卫，随即看向身后跟着的一位面容严肃、眼神精明的老嬷嬷。
这刘嬷嬷是太后身边得用的老人，今日她们便是算准了皇上出宫巡视军营，特意前来“拜会”，自然做足了准备。
刘嬷嬷会意，上前一步，脸上堆起程式化的假笑，却不达眼底。
她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面半个手掌大小、以黄金铸就、边缘镶着细碎宝石的令牌。
她将令牌高高举起，几乎要怼到那侍卫首领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油滑与傲慢：
“这位侍卫大人，可要看清楚了！
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赐的懿令令牌，见令牌如见太后娘娘凤驾！
太后娘娘听闻明妃娘娘欲与苏姑娘‘叙话’，特命老奴陪同前来，以示关切。
怎么，你们连太后娘娘的旨意，也敢阻拦吗？！”
她刻意将“太后娘娘”几个字咬得极重，眼中射出的得意与挑衅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那侍卫首领目光落在金牌上清晰镌刻的“长安宫令”字样以及太后的凤纹徽记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心中一震。
陛下的命令固然要遵从，但太后……毕竟是陛下生母，执掌后宫多年，余威犹在。
他挡在门前的手臂，因这瞬间的权衡与迟疑，微微松动了一丝。
杜青燕何等眼尖，见状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隙，猛地用力一把推开那侍卫首领。
高昂着头，如同战胜的孔雀般，径直迈过了暖香殿的门槛，闯了进去！
至于她身后试图跟进的宫女和那刘嬷嬷，则依旧被反应过来的其他侍卫牢牢拦在了门外。
对于门外这场利用太后权威强行闯入的短暂交锋，马湘云看得分明，也听得真切。
她面色未变，只轻轻拍了拍晓春扶过来的手背，借着她的力道，从容不迫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理了理身上并无褶皱的衣裙和狐裘，好整以暇地望向那位闯入院中、正朝自己走来的明妃娘娘。
杜青燕快步走到廊下，在距离马湘云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如同带着钩子，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越看，心中的嫉恨便越如毒藤缠绕。
果然生得一副勾魂摄魄的好皮囊！
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即便只穿着素淡的常服，裹着旧裘，那股子浑然天成的风流韵致和镇定气度，也远非寻常宫妃可比。
她强压下立刻撕碎对方的冲动，努力维持着表面功夫，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假笑，故作好奇地开口，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尖刻：
“你……就是皇上特地从宫外接进来，一直安置在这暖香殿的……苏姑娘？”
马湘云迎着她的目光，微微颔首，容色平静，甚至唇角也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浅淡的笑意，声音清晰而从容：
“是。民女苏氏，见过明妃娘娘。”
她口中说着“见过”，身姿却依旧挺直如修竹，只是微微欠身，并未行正式的妃嫔参见之礼。
态度既不显卑微，也无半分拘谨惶恐，仿佛只是寻常的招呼。
杜青燕被她这副淡然自若、甚至隐隐透出疏离的姿态激得心头火起，脸上的假笑几乎挂不住。
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民女”，也敢在她这个正经册封的妃子面前摆谱？
她再也按捺不住，神色瞬间扭曲，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与贬斥：
“哼！皇上将你带入宫来，却至今未赐予任何名分品级，任由你无名无分地住在这殿中……
想来，你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重要人物，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既然如此，怎的还好意思厚着脸皮，长久赖在此处，徒惹非议？！”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她不知廉耻、恃宠而骄、祸乱宫闱了。
一旁的晓春听得气红了脸，紧握着拳头。
马湘云却像是被这疾言厉色吓到了一般，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忽然微微撇过脸去，避开了杜青燕逼视的目光。
她咬了咬下唇，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似是伤心、又似是委屈的神色，声音也变得低软怯懦，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误解与冤枉：
“娘娘……娘娘怎能如此说？
皇上他……他才不会这样对我呢……”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却又带着女儿家提及情事的羞涩与笃定，抬起盈盈水眸，飞快地瞥了杜青燕一眼：
“皇上他……亲口对我说过的……他说……
待时机合适，便要、要册封我做皇后的……
我、我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晓春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笑出声，肩膀却几不可察地抖动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小姐……小姐怎么能撒这种弥天大谎？！
而对面的杜青燕，在听到“皇后”二字的瞬间，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又因极致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涨得通红。
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那双总是盛满娇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彻底点燃的、疯狂燃烧的嫉恨与暴怒！
“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杜青燕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劈了叉，尖锐得刺耳，她再也顾不得任何仪态修养，伸手指着马湘云的鼻子，破口大骂，
“就凭你这副狐狸精的浪荡模样，也敢痴心妄想，肖想皇后之位？！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母仪天下？！
本宫看你就是得了失心疯，在这胡言乱语！！”
极致的怒火烧毁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看着马湘云那张依旧平静、甚至眼波流转间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挑衅与怜悯的芙蓉面，杜青燕只觉得一股嗜血的冲动直冲头顶！
她猛地扬起手臂，五指张开，长长的、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凌厉的风声响起，狠狠朝着马湘云那张娇嫩的脸颊扇了过去！
“本宫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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