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柄凝聚了李响所有意志、信念与力量的心念之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团跳动的黑暗核心。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也没有能量溃散的洪流。
有的，只是极致的“静”。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心跳，被无限放大后又骤然归于沉寂。
心念之刃上流淌的白金色光芒，在刺入核心的瞬间，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又像是遇到了宿命的敌人，所有的内敛能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温柔却又霸道地全面爆发！
那不是毁灭性的冲击，而是极致的“净化”。
璀璨、纯净、蕴含着勃勃生机与无限守护意志的白光，自黑暗核心的内部迸发出来，如同在无尽黑夜中骤然升起的太阳！
“嗬……嗬……”
苏雅那由浓郁黑雾构成的、不断扭曲变幻的身形猛地僵住。她发出了极其怪异、仿佛被扼住喉咙的抽气声。那双完全被漆黑怨念充斥的眼眸中，冰冷与疯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与……痛苦。
纯净的白光从她心脏位置透体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那浓郁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雾，在这白光的照耀下，发出了比之前剧烈无数倍的“滋滋”声，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天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融、蒸发！
不再是之前的对抗与消耗，而是彻底的净化与湮灭！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甚至扭曲变形的惨叫终于从苏雅口中爆发出来。但这声惨叫中，却奇异地带上了几分属于“人”的痛苦情感，不再是之前那纯粹非人的、充满怨毒的嘶吼。
黑雾疯狂地翻腾、扭动，试图重新凝聚，试图抵抗那从内而外爆发净化的白光，却只是徒劳。白光所过之处，黑雾节节败退，寸寸瓦解。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处开始像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逸散出缕缕青烟。
在那璀璨白光的核心处，李响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随着外层那令人作呕的、由怨念和渊秽能量构成的黑雾被快速净化剥离，苏雅身体的真实形态隐约显露出来——那是一个苍白、瘦弱、甚至有些透明的女子轮廓。
正是苏雅原本的模样！
只是此刻，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不真实的虚幻感，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的琉璃。她的脸上，那疯狂与怨毒扭曲的表情正在如同冰雪般消融，显露出底下那张原本精致却此刻写满了痛苦与茫然的脸庞。
她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着，似乎想要看清什么，最终，那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目光，穿透了逐渐变薄的能量光雾，艰难地聚焦在了不远处那个半跪于地、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死死盯着她的男人身上——李响。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苏雅的眼中闪过太多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有刻骨铭心的怨恨，有强烈的不甘，有无法接受的失败，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有对往昔错误的惊鸿一瞥的悔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却都化为了无尽的茫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想咒骂，或许是想质问，或许是想求饶，又或许……只是想叫一声那个曾经熟悉的名字。
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只有一滴晶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眼泪，从那逐渐恢复清澈的眼角滑落。那滴泪珠划过她苍白透明的脸颊，在下颌处停留了一瞬，然后滴落。
就在泪珠脱离她脸颊的瞬间——
嗡……
她整个由能量构成的躯体，再也无法维持形态，从被心念之刃刺穿的心脏部位开始，如同被点燃的纸张，化作无数细碎、洁白、散发着微光的灰烬，无声无息地向上飘散，随风而逝。
没有留下任何残骸，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那困扰了李响许久，带来了无数灾难与痛苦的强大怨念实体，那曾经骄傲跋扈、最终被深渊吞噬的苏家大小姐，就在这片她亲手造成的废墟之上，在这片逐渐变得清朗的天空下，彻底化为了虚无。
原地，只留下一小片约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普通焦炭般的黑色吊坠残片，“叮当”一声，轻轻掉落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笼罩战场的压抑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令人作呕的渊秽污染气息也随着苏雅的消散而快速褪去。阳光重新毫无阻碍地洒落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温暖。
远处，勉强支撑着结界的顾清影看到这一幕，终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周身清光一敛，身体晃了晃，险些软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消耗巨大，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如释重负。
李响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肋处的剧痛和精神力彻底透支后的空虚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
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死死地盯着苏雅消失的地方，盯着那小块掉落的黑色残片，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大仇得报了吗？ 是的。 威胁解除了吗？ 是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反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冰冷的石头？那最后对视时，苏雅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尤其是那滴眼泪和那一丝解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这场持续了太久的战争，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活下来的人，和必须继续背负着一切前行的人。
风吹过废墟，卷起细微的尘埃，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在为这场悲剧奏响最后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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