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双螺旋的阶梯 (the double helix Staircase)
地点： 进化之岛（加拉帕戈斯），内陆丛林“打字机峡谷” 时间： 登陆后 1小时
越过那片疯狂的红树林后，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更加荒诞。
这里的植物不再遵循向光性。巨大的蕨类植物像螺旋楼梯一样扭曲生长，叶片呈现出这种毫无生机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像二维码一样的黑色斑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墨水和纸浆发酵的味道，混合着热带雨林特有的腐烂气息。
“这地方不对劲。” 铁臂护着刚包扎好的机械臂，警惕地看着四周，“太安静了。刚才那只吃肉的兔子呢？怎么都不见了？”
“因为我们进入了更高级的实验区。” 亚瑟蹲在一株巨大的猪笼草前。 这株植物的捕虫笼里，没有消化昆虫，而是装着一卷……纸。 消化液正在慢慢腐蚀纸张，将其转化为糖分。
“这是一种‘信息素’的变体。” 亚瑟用镊子夹起一点纸浆残渣，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座岛上的生物链似乎被强行插入了一个奇怪的环节：文字。”
哒哒哒……哒哒哒……
就在这时，丛林深处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清脆的敲击声。 像是有几百个人同时在敲打键盘。 又像是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
“有人？”苏珊握紧了步枪。
“不一定。”亚瑟站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如果是人，敲击声会有停顿，会有思考的间隙。但这个声音……太连贯了，太机械了。”
三人拨开一片巨大的芭蕉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峡谷。 峡谷的两侧岩壁上，密密麻麻地挖出了无数个石窟。 而在每一个石窟里，都蹲着一只猴子。
它们不是普通的猕猴。它们长着四只手，背上还有一对退化的肉翅。它们的眼睛大得吓人，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瞳孔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而在每一只猴子的面前，都摆放着一台旧式机械打字机。
哒哒哒哒哒哒！ 成千上万只猴子，正用它们那灵活的四只手，疯狂地敲打着键盘。 没有停歇，没有思考，甚至没有看一眼打出来的纸。 长长的纸带像瀑布一样从石窟里流淌下来，堆积在峡谷底部，形成了一片白色的纸海。
“我的天……”铁臂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猴子打字厂？”
“是**‘无限猴子定理’（Infinite monkey theorem）**。” 亚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如果让无数只猴子在无数台打字机上随机敲打，只要时间足够长，它们终将打出一部《莎士比亚全集》。” “这原本只是一个关于概率论的思维实验。”
亚瑟捡起脚边的一张纸带。 上面全是乱码： jshd&^%aksjd...
他又捡起另一张：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banana. （生存还是毁灭……那是一根香蕉。）
“看。”亚瑟指着这行字，“它们正在‘进化’出智慧。或者是……有人在试图通过这种暴力的穷举法，筛选出智慧基因。”
“谁会干这种事？”苏珊感到一阵恶心。
“还能有谁？” 亚瑟看向峡谷尽头那座高耸入云的黑塔。 “查尔斯·达尔文。” “他不再相信自然选择那种漫长的演化了。他在加速。他在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强行让生物产生逻辑。”
就在这时，一只猴子突然停下了动作。 它似乎打出了什么东西。 它捧着那张纸，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像是在向同伴炫耀。
“吱吱！！”
周围的猴子瞬间围了上去。 但它们不是去祝贺。 它们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撕咬那只猴子，抢夺那张纸。 几秒钟后，那只“成功”的猴子被撕成了碎片。那张纸被另一只强壮的猴子抢走，塞进嘴里……吃掉了。
“它们在吃……知识？”铁臂看傻了。
“不，那是基因掠夺。” 亚瑟立刻拉着两人后退，躲回丛林的阴影里。 “在这里，‘智慧’被具象化为了一种高能量的营养物质。吃掉写出句子的同类，就能获得它的脑蛋白。”
“这已经不是进化了。” 亚瑟看着那群在纸海中厮杀的猴子，眼神冰冷： “这是**‘文明的内卷’**。”
突然，薛定谔从亚瑟怀里跳了出来。 它没有叫，而是弓起背，对着峡谷下方的一堆废纸山发出了低沉的咕噜声。
哗啦。 纸山动了。
一只手——一只人类的手，从纸堆里伸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沾满墨水的人爬了出来。 他看起来像是个人类，但他的皮肤上长满了文字一样的黑色纹路。
他没有攻击猴子，而是像老鼠一样，快速捡起几张沾血的纸片，塞进怀里，然后警惕地看向亚瑟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儿？！” 那人用沙哑的英语喊道，“如果是‘清除者’，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没有墨水了！”
亚瑟愣了一下。 有人类？ 而且是有理智的人类？
亚瑟示意铁臂和苏珊放下枪，然后举起双手，慢慢走了出去。 “我们不是清除者。我们是……路过的游客。”
那人眯起眼睛，打量着亚瑟那一身奇怪的装束（风衣、礼帽、还有肩膀上的猫）。 当他看到亚瑟并没有长出多余的肢体或翅膀时，他松了一口气。
“游客？哈，这年头还有人来这座地狱旅游？” 那人苦笑一声，从纸堆里站起来。 他的一条腿是瘸的，用一根巨大的羽毛笔当拐杖。
“快离开这儿。‘监工’马上就要来收作业了。” 瘸子指了指天空中正在聚集的乌云。 “如果你们不想被当成‘无效数据’删除的话，就跟我来。”
“去哪？”亚瑟问。
“去**‘巴别塔’（babel）**。” 瘸子转身钻进了一条隐蔽的地道。 “那是我们在垃圾堆里建立的避难所。是所有被达尔文淘汰的‘失败品’唯一的家。”
亚瑟和队友对视了一眼。 这是一个机会。 要了解这座岛的真相，光靠猜是不行的，需要一个当地的向导。
“跟上他。”亚瑟低声说道。
三人跟着那个瘸子钻进了地道。 地道很深，四壁上刻满了奇怪的公式和诗句。
“你是谁？”在黑暗中，亚瑟问道。
瘸子停顿了一下。 “我曾经是皇家学会的语言学家。” “后来，我被送来这里，负责教猴子写字。” “再后来……” 瘸子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些像文字一样的黑色纹路： “……我也变成了实验的一部分。”
“你可以叫我莎士比亚。” 瘸子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我这辈子写出的最好的句子，也就是刚才那句‘香蕉’。”
地道尽头，出现了一丝光亮。 喧闹的人声、蒸汽的轰鸣声、还有烤肉的香味传来。
亚瑟走出地道口，瞳孔微微放大。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隐藏在地下溶洞里的巨大聚落。 这里生活着成千上万的“怪人”。 有长着翅膀的人，有全身覆盖鳞片的人，有脑袋大得像西瓜的人。 他们用废弃的实验器材搭建房屋，用原本用来关押怪物的笼子做床。 虽然简陋，虽然畸形，但这里却有着一种名为**“秩序”**的东西。
而在聚落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用无数废弃打字机堆砌而成的高塔。 塔顶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欢迎来到失败者的乐园。” 自称莎士比亚的瘸子张开双臂：
“在这里，我们不进化。” “我们只是……努力不想变成猴子。”
【第二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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