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来自公寓之外的、仿佛被深渊凝视般的心悸感，如同冰水浇头，让林泉瞬间僵立在楼梯上。寒意尚未退去，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探究这莫名危机感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结界缝隙和……如何处理周明这个烫手山芋。
他收回踏上台阶的脚，转身朝着白先生提及的西侧厢房走去。相较于那虚无缥缈的危机感，周明的存在是一个更加具体、迫在眉睫的问题。他的去留，关乎公寓的稳定，也可能成为应对欧阳家的重要变量。
西侧厢房位于公寓主体建筑的边缘，相对独立，光线也有些昏暗。房门虚掩着，林泉轻轻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来周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戒备。
林泉推门而入。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周明坐在桌旁，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破损的除妖师制服，但血迹已经清理干净，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气息却平稳了许多。他面前摊着一张简陋的城市地图，上面用炭笔做着一些标记。
看到进来的是林泉，周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站起身，态度算不上热情，但也并无敌意：“是你。”
“看来恢复得不错。”林泉打量了他一下，目光扫过桌上的地图，“在规划离开的路线？”
周明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九方先生……和白先生，对我有什么安排？”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平静，仿佛早已准备好接受任何裁决，无论是被驱逐，还是……更糟的结果。
林泉走到他对面，没有坐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九方先生的意思，是看你自己选择，也看此地的‘缘法’。”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值得信任。”
周明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信任？一个叛出家族，手上沾了同门鲜血的人，谈何信任？”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掌心，“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步踏出去，是对是错。”
“但你踏出去了。”林泉注视着他，“在欧阳烈逼你对我动手的时候。为什么？”
这是关键问题。周明的动机，决定了他未来的立场。
周明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回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声音低沉而缓慢：
“我从小在欧阳家长大，被教导妖魔皆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也曾深信不疑，直到……我亲眼看到‘晦夜堂’的人，如何用活生生的妖族进行禁忌实验，如何将无辜者的魂魄炼入邪器，如何……为了力量，主动去沟通、甚至膜拜那些来自‘彼岸’的污秽存在。”
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节泛白。
“欧阳烈，就是‘晦夜堂’的骨干之一。他此次前来，表面上是清除‘危害安宁’的妖公寓，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为了夺取这里的某样东西，或者……借助此地那处污秽裂缝的力量。我那日身上沾染的污秽气息，就是之前被迫参与一次‘晦夜堂’的秘密仪式时留下的。”
他转过头，看向林泉，眼中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那日他逼我杀你，我若动手，便是彻底沦为与他们一样的、被力量奴役的怪物。我若不动手，也是死路一条。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稍微干净一点。”
“所以，你并非为了我们，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干净’？”林泉追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周明愣了一下，随即坦然道：“起初是的。但后来……看到阿蛮前辈为你挡下那一击，看到你们……即便非人，却也如此重情重义。我才发现，或许家族教给我的，并非全部真相。这世间的好坏，本就不该以种族划分。”
他指了指桌上的地图：“这些标记，是‘晦夜堂’在城里几处已知的据点，以及他们近期一些异常活动的区域。我知道这不足以换取完全的信任，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拿出的诚意。”
林泉看着地图上那些细致的标记，其中一处，赫然靠近小瞳之前发现的那个地下黑市。周明提供的信息，与他们的调查相互印证，增加了可信度。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泉在权衡。周明的坦白听起来是真诚的，他的背叛有其内在逻辑，提供的线索也确有价值。但他身上的污秽气息，以及欧阳家子弟的身份，依然是巨大的隐患。谁能保证这不是苦肉计？谁能保证他不会在关键时刻再次动摇？
“你的去留，最终由九方先生定夺。”林泉最终开口道，“在此之前，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但活动范围仅限于西侧厢房和庭院指定区域，不得靠近核心区域，尤其是后院和图书馆。同时，你需要配合白先生，彻底清除身上残留的污秽气息。”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处理方式。既不完全接纳，也不立刻驱逐，给予观察期，并设法消除其身上的不稳定因素。
周明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他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
林泉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在他走到门口时，周明忽然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林泉……小心‘星陨阁’的人。”
林泉脚步一顿，回过头。
周明眼神凝重：“‘星陨阁’确实早已没落，但正因如此，他们中的一些人，为了重振宗门，可能……会比‘晦夜堂’更加不择手段。他们寻求合作，未必安了好心。”
星陨阁？林泉想起九方之前的警示。如今连周明也发出警告，看来这个即将到访的“守门人后裔”势力，确实需要格外警惕。
“我知道了。”林泉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离开西侧厢房，林泉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周明暂时稳住了，但信任的建立非一日之功。外有欧阳家“晦夜堂”和神秘“星陨阁”的威胁，内有结界缝隙和蠢蠢欲动的污秽裂缝，再加上赤影莫测的沉默，以及那刚刚感知到的、来自远方的恶意凝视……
重重迷雾笼罩着“彼岸之家”。
他抬头望向三楼，九方的房间依旧安静。他需要立刻上去，将结界缝隙和周明提供的情报一并汇报。
然而，他刚迈出几步，就看到小瞳气喘吁吁地从庭院方向跑过来，脸上带着急切：
“林泉！林泉！九方先生让你快去门口！那个……那个‘星陨阁’的人，她来了！”
来得这么快？！
林泉心中一凛，立刻改变了方向，朝着主楼大门快步走去。
风暴，似乎从不给人喘息之机。
喜欢妖怪公寓奇幻之旅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妖怪公寓奇幻之旅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