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空的银铃声,终于歇了。
那令人牙酸的寂静,比之前的魔音更让人心悸。
皇城之巅,断壁残垣。
镜月并未坐在那只扭曲的脊兽上,她赤着一双白嫩如藕的小脚,踩着虚空,一步步走到赵凛月面前。
她太小了,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暗红宫装,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瓷娃娃。可当她停在赵凛月面前时,连苍穹上的乌云都似乎被迫压低了三寸。
赵凛月跪在碎裂的金砖里。
不是她想跪。
是那股名为“神威”的力量,像两根粗大的铁钉,硬生生凿穿了她的膝盖骨,将她钉死在地上。
镜月歪着头,纯黑的眼瞳里没有眼白,只有无尽旋转的黑色旋涡。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挑起女帝染血的下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把玩一件易碎的瓷器。
“真漂亮。”
镜月的声音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这双眼睛里的火,烧得我很不舒服。你说,如果我把它挖出来,泡在酒里,还会这么亮吗?”
赵凛月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全是血沫,却依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嘻。”
镜月笑了。
她松开手,嫌弃地在赵凛月的凤袍上擦了擦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
“原本想直接捏死你们的。但那样太无聊了。”
镜月转过身,背对着三女,面向那座繁华了六百年的巍峨帝都。她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风,又像是在拥抱毁灭。
“人类总是把‘希望’挂在嘴边。那我就很好奇,如果把你们珍视的一切,在你们面前一点点碾碎、嚼烂,你们那所谓的骨气,还能撑几刻钟?”
话音落。
她对着虚空,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成了噩梦的开端。
嗡——!!
京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空间毫无征兆地塌陷。就像是一张画被人用烟头烫出了四个焦黑的大洞。
起初是黑烟。
紧接着,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再然后,是潮水。
黑色的、粘稠的、由无数扭曲肢体构成的“潮水”,从那四个巨大的豁口中喷涌而出。
那不是水。
那是魔卒。
有的长着三个脑袋,浑身流淌着腐蚀性的绿液;有的形如巨型蜘蛛,每一根刚毛都是倒刺;有的没有五官,只有一张长满利齿的巨口……
它们嘶吼着,咆哮着,像是一群饿了万年的恶鬼,扑向了这座毫无防备的城市。
“盛宴,开始了。”
镜月悬在半空,晃荡着双脚,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的皮影戏。
……
朱雀大街。
这里是大周最繁华的街道,此刻却成了修罗场。
并没有绝世高手从天而降。
那个在街口卖了三十年“龙象包子”的老王,正哆哆嗦嗦地把刚出笼的包子往怀里塞。
他是个懦夫。
年轻时当兵做逃兵,老了跟人吵架也只敢在那张满是油污的围裙上擦手。
“跑……快跑……”
老王念叨着,想往地窖里钻。
轰!
一头形似野猪、却披着鳞甲的魔卒撞碎了铺面。滚烫的蒸笼翻了一地,白花花的包子滚进了泥水里。
魔卒低吼,猩红的眼睛锁定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小女孩。那是隔壁裁缝铺的妞妞,刚才还在喊他王伯伯。
魔卒张开了血盆大口,涎水滴落在妞妞惨白的小脸上。
老王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地窖。
只要他缩进去,盖上板,或许能活。
真的或许能活。
但那一刻,老王看到妞妞绝望闭上的眼睛。
“操你姥姥!!”
一声走了音的咆哮,在包子铺里炸响。
老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抄起那口滚烫的大铁锅,那是他吃饭的家伙,重达四十斤。
他像一头护崽的老狗,疯了一样冲出去,抡圆了铁锅,狠狠砸在魔卒的脑门上。
哐!
铁锅变形,滚油四溅。
魔卒被烫得惨叫,猛地回头,那粗壮如树干的前肢横扫而过。
噗嗤。
老王的胸膛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像个破布袋一样撞在墙上,滑落下来。
血,从嘴里涌出来,堵住了气管。
好疼啊。
老王想。
魔卒暴怒,丢下妞妞,一步步走向这个竟敢伤它的蝼蚁。
老王没死透。
他看着逼近的怪物,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恐惧慢慢退去,剩下的是一股子混不吝的狠劲。
他伸出那双常年揉面、粗大有力的手,死死抱住了魔卒的后腿。
“街坊们……”
老王张嘴,咬住魔卒腿上的鳞片,崩断了牙,满嘴血沫地含糊嘶吼:
“别愣着……杀啊!!”
“杀一个……够本!!”
这一声吼,像是点燃干柴的火星。
原本尖叫逃窜的人群,停下了。
隔壁裁缝铺的李瘸子,拿起了那把平日里剪布的大剪刀;杀猪的张屠户,抽出了那把磨得雪亮的剔骨刀;就连那个平日里只会之乎者也的穷酸秀才,也搬起了一块青砖。
“跟这帮畜生拼了!”
“救老王!!”
没有章法,没有武技。
只有一群红了眼的普通人。
他们像蚂蚁一样扑上去,一个人被甩飞,三个人补上去。用刀砍,用砖砸,用手抠眼珠子,用牙咬喉管。
那头拥有筑基期实力的魔卒,竟硬生生被这股凡人的洪流淹没。
直到死,它都不明白,这些脆弱的蝼蚁,为什么敢噬神。
……
屋檐之上,狂风呼啸。
一群身穿青色短打、背着“疾风”包裹的青年,正如猿猴般在脊瓦间飞掠。
他们是“疾风驿”的信使。
大周速度最快的一群人。
“头儿,东市那边魔崽子太多,百姓撤不出来!”
一名年轻信使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领头的青年叫阿风,是当年陈十三亲自挑出来的孤儿。他看了一眼东市那密密麻麻的黑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兄弟们。”
阿风停下脚步,解下背上的包裹,里面装的不是信,是满满当当的火油罐。
“这趟镖,咱们不送人,送命。”
“敢不敢接?”
身后,三十六名信使齐齐解下包裹,抱在怀里。
没人说话。
只有三十六双赤红的眼,和三十六声整齐划一的抽刀声。
“疾风必达!”
阿风厉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冲向东市最密集的魔潮。
“疾风必达!!”
三十六道青影紧随其后。
他们不与魔卒缠斗,而是利用那练了十年的轻功,在魔群中穿梭、引诱。
“孙子们!来追爷爷啊!”
阿风一刀划瞎了一头魔卒的眼睛,转身就跑。
愤怒的魔卒咆哮着追击,越来越多的怪物被他们吸引,汇聚成一条黑色的长龙,远离了百姓的避难所。
等到将数百头魔卒引到一处死胡同。
阿风停下了。
那是一条死路。
面前,是数不清的獠牙和利爪。
阿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群年轻的兄弟,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下辈子,还跟十三爷混。”
轰!
他点燃了怀里的火油。
轰轰轰!
三十七团烈火,在同一时间炸开。
那是京城夜色里,最凄艳的烟火。
……
皇城之下。
禁军统领卫峥,看着这一幕幕,虎目含泪,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些,都是大周的子民啊。
他们在流血,在拼命。
而自己手握重兵,却被神威压制在皇城,动弹不得?
“不……”
卫峥低吼,浑身肌肉坟起,皮肤崩裂出无数细小的血口。他在对抗那股来自镜月的威压。
“武道院所属!!”
一声怒吼,震碎了喉管里的淤血。
卫峥硬生生挺直了脊梁,拔出了腰间的血刀。
“在!!”
数百名身穿武道院院服的年轻学子,齐齐上前一步。他们脸上带着稚气,有的还在发抖,但手中的剑,握得死紧。
“随我……冲阵!!”
“杀!!”
这支由大周年轻一代最精锐武者组成的尖刀,狠狠捅进了魔潮。
洪九提着那个永远喝不干的酒葫芦,每一口酒喷出,便化作漫天火龙;黄裳身形如鬼魅,专杀那些试图偷袭的阴毒魔物。
京城在流血。
京城在燃烧。
但这座城,就像一块烧红的铁,越锤打,火星越亮。
……
北境,泣血冰原。
与京城的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十万里冰原,此刻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
风雪停了。
不是因为天晴,而是因为连风雪都被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杀伐意志冻结。
尸山之上。
傅沉舟孤零零地站着。
他那身象征着北境统帅的玄铁重甲,早已破碎不堪,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伤口。血已经流干了,伤口泛着青白。
他拄着那把跟了他四十年的战刀“破军”,刀刃卷了,刀身满是缺口。
在他脚下,是十万北境儿郎的尸骨。
而在他对面,百丈之外。
坐着一尊神。
战争之神,刑骸。
祂没有肉体,全身由漆黑的神金铸造,坐在一个完全由神魔骸骨堆砌的王座上。祂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单手撑着下巴,那双红色的电子眼中,流淌着冰冷的数据流。
“很精彩。”
刑骸开口了。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真理。
“以凡人之躯,利用地形、天气、阵法,硬生生拖住了我的神卫军三个时辰。”
“傅沉舟,你是个天才。”
“如果你生在神界,或许有资格成为我的副官。”
傅沉舟想笑。
但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扯动嘴角只会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呸了一口,吐出一颗带血的断牙。
“副官?”
老帅喘息着,声音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老子这辈子……只给大周守国门。给神当狗?你也配?”
刑骸没有生气。
祂缓缓站起身。
随着祂的动作,整座冰原都在震颤。那巨大的骸骨王座瞬间解体,化作无数黑色的流光,附着在祂身上,形成了一套狰狞的战争神铠。
祂拔出了插在冰层中的巨剑。
剑长三丈,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毁灭气息。
“既然不愿当狗,那就当一块踏脚石吧。”
轰!
神境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命层次的碾压。
傅沉舟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哀嚎,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但他没有跪。
“起——!!”
老帅怒吼,燃烧了体内最后一滴精血,甚至燃烧了灵魂。
原本枯竭的气海,回光返照般爆发出一股惨烈的血气。
他举起了那把卷刃的战刀。
向着神,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一步。
两步。
每走一步,他的七窍都在流血,每走一步,他的皮肤都在崩裂。
但他眼中的光,却越来越亮。
恍惚间。
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一脸痞气的少年,提着酒壶站在城头,指着北方说:“老傅,等我把这天捅个窟窿,咱们就回京城喝花酒。”
“臭小子……”
“花酒是喝不成了。”
“但这北境的大门,老夫给你守到了最后一刻。”
傅沉舟冲到了刑骸面前。
挥刀。
这一刀,汇聚了他一生的武道,一生的信念。
当!
一声脆响。
卷刃的战刀砍在漆黑的神铠上,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直接崩断成两截。
差距太大了。
这是凡人与神明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刑骸手中的巨剑,毫无花哨地落下。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是简单地贯穿。
巨剑刺穿了傅沉舟的胸膛,将这位老人钉在了冰原之上。
生机断绝。
但傅沉舟没有倒下。
巨剑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依然保持着冲锋的姿态,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南方。
刑骸松开手。
祂看着这具尸体,沉默了许久。
“北境,傅沉舟。”
“我认可你的荣耀。”
刑骸抬起手,准备将这具值得尊敬的尸骨收入王座。
然而。
就在祂的手指触碰到傅沉舟甲胄的瞬间。
嗡——!
一道微弱,却纯粹到了极致的剑意,陡然从老帅早已冰冷的怀中爆发。
那不是傅沉舟的力量。
那是一枚早已裂开的玉简。
那是陈十三留给他的保命符。
只要捏碎,就能爆发出一道堪比半神的一击,足以让他逃命。
可他没用。
直到死,他都没用。
因为他知道,这道剑意,若是用来逃命,太浪费了。
他要把它留给敌人。
嗤!
剑意如丝,却锋利得不可思议,竟瞬间切开了刑骸那号称不可摧毁的神力护盾,在祂金属的手掌上,斩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神血滴落。
刑骸愣住了。
祂低头看着那枚滑落的玉简,感受着上面残留的那股桀骜不驯、仿佛要斩碎诸天的气息。
祂猛地抬头,看向南方天际。
在那里。
隔着亿万里星空。
祂感应到了一个正在疯狂逼近、杀意沸腾的灵魂。
刑骸那冰冷的电子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
祂收起了玉简,没有再动傅沉舟的尸体。
转身。
面向那条通往大周腹地的道路。
声音冰冷,却带着一丝战栗的期待,响彻北境。
“全军出击。”
“目标,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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