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被俘，帅船上的虎头大纛也被徐百川一刀砍断，换成三千界的金凤旗。
王家水军再多的雄心壮志，在如此现实前，也只能偃旗息鼓。
最外围的辎重船上，倒有几个机灵的士兵想要跳水逃命。
却被珠珠早已安排在此的徐木，用一把毒草灰给逼了回来。
那草灰遇水生热，气味呛鼻刺得人涕泪横流，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去的。
一场遭遇战，徐家父子还没打过瘾，就已经结束了。
徐百川直到珠珠鸣金收兵，还扯着弟弟徐百溪问呢。
“啊？结束了？”
“两万人马，他们就这么投降了？”
这是什么将熊熊一窝的真人写照啊，他连刀都没握热，这些废物就投降了？
从小到大和那么多海盗流寇打过仗，南昭这里是他遇到最莫名其妙的对手。
徐百溪其实也有点戛然而止的别扭，但他好歹脑子比自己大哥好点。
“嘘，你可别念了，到时候珠珠跟阿娘和大嫂告你一状。”
“兵贵神速，能用最小代价拿下南越，你得笑！”
他一只手指戳到自己嘴角，往上一拉，示范给郁闷的徐百川看。
“来，跟我做，心里念：嘶——”
徐百山收好刀，路过头凑头嘀嘀咕咕的大哥和三弟，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们一个。
笑得假死了，一会儿肯定要被珠珠记账。
这种时候就知道他冷脸的好处了吧。
……
沙羡大捷，王丰落入三千界徐家女王之手，战局便基本定下。
原先王家多数人就对徐家军忌惮重重，现在被痛揍一顿，更是士气低靡。
王家族老们陷入一片混乱，有人主张继续死战，也有人主张投诚议和，以后就将南越并入三千界。
吵了两天，徐家的战舰已经穿过枝江，过了红河，直接列阵列到了南越主城外。
好么，这还有什么好争的。
大开城门，求和吧。
王丰的亲弟弟王茂脱了高冠，布衣赤脚，捧着降书亲到了徐家军营外。
珠珠穿着千丝金鳞甲，英姿之爽飒让王茂不敢逼视，只能跪地行礼。
好一会儿，才听到上首一道慢悠悠的娇俏女音响起。
“想要让我许你王家继续代管南越。”
珠珠笑眯眯地把玩着降书，抛上落下，接住后再次抛起，就像是在把玩着王茂卡在嗓子眼的心。
“莫非，你们是想暂时罢兵，来年春暖再反扑我三千界？”
“这可不厚道。”
王茂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力证他们求和的诚意。
“绝无此意，我王家对女王投诚之心，天地可鉴。”
“南越各县的宗籍名册，共计九万八千余户，草民都已经带来，恳请女王能将他们分批移居三千界各地，让我南越子民为女王效一分薄力！”
他先把全族讨论之后，认为最能表态的名册递上。
毕竟把所有势力悉数交给三千界，便是断了他们反扑的后路。
他们先解除自家数百年攒下的势力，徐家自然就不会再打他们了。
他觑着珠珠的脸色，看不出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硬着头皮轻声辩解着想要代管南越的原因。
“我王氏一族从孟朝就在南昭，宗族老弱妇孺人数众多，和南越百姓多少有些积年矛盾……一朝落入泥潭，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拿着祖宗百年基业，只求保一家老小平安，自觉要求并不过分。
但上首明明是个妙龄女子，浑身气势却有如实质，让他心中发怵，嗓子抖得厉害。
“还请女王……女王看在我们心诚……”
珠珠把名册卷宗拿在手里，掂了掂，手腕一抖，长长的卷轴就被展开来。
她一目十行，在众人屏息的沉寂中将名册从头扫到尾。
片刻后，她将名册放下，单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莲雾城赵家与芽庄城的赵彬是同族？”
王茂还真不知道，寒冬腊月的，热汗顺着他额角脸颊往下滴，他却擦都不敢擦。
身子不敢动，他就斜着眼，用眼尾示意身后跪着的王家管事快些答话。
那老管事也哆嗦。
实在女王威势太盛，让人不自觉就畏惧。
“是……赵彬的祖父是莲雾城的赵家出身，因为孤儿寡母、被族中占了田产，不得不南下到林邑去讨生活。”
“听说在林邑发了些小财。”
珠珠得到了答案，点了点头。
“这倒是缘分，那就让赵彬来南越，配合着兵士们逐一清点你们的人口财物吧。”
那赵彬就是个官迷。
倾家荡产都要当徐家臣子，为的就是改换门庭。
自从这家伙被她母亲收归座下，盼掌权盼得眼睛都绿了。
现在让他来清点与自家有仇的南越财产，就算王家有心隐瞒，那家伙估计也会掘地三尺把隐户挖出来。
九万八千余户。
对珠珠来说，就是近十万户的赋税、兵源。
这份诚意入了珠珠手，称霸南越百年的王氏也就注定没落。
“你们既愿意效仿话本子里的耿将军，我也不是不近人情，非要你们舍家弃业。”
“以后南越城城主之位，我仍留给你们王家人。但举凡兵、礼、户、刑各事，都由我派来的南越总督负责，你们不得插手。”
王茂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头的女王。
这……这不就是除了个名头，什么好处都不给他们王家了吗？
珠珠看他不应，竟然表现得比他还惊讶。
“你不乐意，你都把九万八千余户献给我了，难道还想染指？”
她像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王茂，眼底的鄙夷跟刀子似的往男人身上扎。
“人家耿将军可是为表诚意，放火烧了全族房舍……我都没要求你们王家把族产祭田毁了！”
言下之意，她已经是足够仁慈，让王家人不要不识好歹。
王茂脑子糊得厉害，想要再争取，又被女王不耐烦去拔刀的动作吓得不轻。
直到他深一脚浅一脚从女王营帐离开时，才猛然想起了这徐家人的出身。
那不就是东海海域上最不讲道理的海盗世家？
还专门挑着有钱同行抢的海盗，王家怎么会以为她会从指缝间漏东西给别人呢？
……
王家既然降了，徐家众人也放松了下来。
刚刚一直挺直腰板，做出一副威猛模样的徐人杰，等人走远了，才问女儿。
“什么话本子里的耿将军？谁啊？”
珠珠心情好，伸着懒腰从位置上蹦起来。
刚刚那个威严镇定、言谈间决定为十万户生死未来的女王，又变回了家人们熟悉的珠珠。
“是个叫耿纯的将军，话本子里说是名将（注）。”
“听说他那时候的皇帝呀，也是乱世起家，他投奔人主的时候，为了让族人死心塌地跟着主子，把全家的房子都烧了呢。”
徐人杰和徐百川听得咋舌。
“这怕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吧？”
徐百溪则说了句公道话。
“是投诚的投名状啦，这叫烧族表忠……咱珠珠还是心善啊。”
珠珠点头，觉得三哥说得可对了。
“就是，我也觉得我太善了。”
给王家留了那么多钱呢！
算了算了，当了女王的人，是要大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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