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赏大典的余温还没散尽，长安的年味便裹着上元灯市的烟火气漫开了。乾元十五年正月十五，雪已消了大半，朱雀大街两侧挂满了各式花灯，西域的琉璃灯、江南的走马灯、宫廷的龙凤灯，将夜色映得如白昼般璀璨。百姓们摩肩接踵，赏灯猜谜，连皇城根下的禁军都松了几分戒备，唯有东宫谋断堂的烛火，比往日燃得更亮。
李宸翊拄着玄铁拐杖，立在东宫高楼的飞檐下，望着下方的灯海。他掌中还攥着那枚监国金印，印身的鎏金已被体温焐热，可袖中刚收到的密报，却让他指尖泛凉。
“殿下，西城楼传来急报。”暗卫统领常胜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至身侧，声音压得极低，“方才夜空炸出一朵赤色天火，守城军校在火光坠地处，拾得一枚陨铁，上面刻着阿拉伯文，工部的译官辨认了半宿，只识出‘归位’二字。”
李宸翊的眉峰骤然拧紧。赤色天火绝非天象，那是西域部族惯用的信号烟火，而刻着阿拉伯文的陨铁，更像是某种昭示——大食的残余势力，竟已将手伸到了长安的上空。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又一名内侍捧着天牢的急报匆匆赶来：“殿下，天牢那边出事了！被软禁的大食哈里发，昨夜在囚室墙上刻完最后一行血字，便一头撞向了石壁，虽被救下，却已昏死过去。那些血字无人能全译，只东宫译书馆的波斯老吏认出，那是旧倭马亚皇族独有的‘复仇刻度’，数了数，整整720道刻痕——恰好是五年。”
720道，五年。李宸翊的玄铁拐杖猛地砸在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撤军时他便知，哈里发是颗定时炸弹，却没料到，这颗炸弹的引线，竟精准地拴在了“五年西进”的死线上。
祸事还在接踵而至。次日清晨，户部尚书李晟的急奏便送进了东宫：“殿下，新铸的西征金币刚流入市面不足十日，便被人大量囤积熔炼。我们从收缴的熔金残渣里，检出了‘月枯’毒——此毒乃大食宫廷炼金师独制，入体后会慢慢耗损气血，若混入官银流通，不出半年，长安便会疫病四起！”
天象示警、人质刻痕、经济投毒，三条线，齐齐指向“五年”这个死期。李宸翊将三份密报摊在案上，指尖在“月枯”二字上反复摩挲，忽然抬头问常胜：“查清楚是谁在囤积金币了吗？”
常胜躬身回话：“查到了，是二皇子府上的远亲，且此人近日频繁出入京营旧部的宅邸。另外，我们还查到，那批带毒的熔金，最早是从波斯胡商的货栈流出的，而那胡商，去年曾与二皇子在西市酒楼密会。”
李宸翊眼底的寒意更甚。他早知道二皇子李宸泽从未死心，却没想到，对方竟会勾结外域势力，不惜以长安百姓的性命为筹码，赌一个“太子熬不到登基”的局面。
此时的太极殿，李佑也收到了三份急报。他望着案上的陨铁、血字拓片和熔金残渣，忽然对苏明叹道：“撤军不是终局，是更大赌局的开局。这五年，外有大食残部的复仇倒计时，内有不安分的宗室，还有那看不见的经济暗箭，哪一环出了错，大唐的盛世便会碎得彻底。”
苏明躬身道：“陛下，不如先下手为强，拿下二皇子，再彻查胡商货栈，绝了内患。”
“不急。”李佑摆手，目光望向东宫的方向，“宸翊需要这块磨刀石，大唐也需要。五年时间，足够看清谁是忠臣，谁是叛贼，也足够让宸翊真正坐稳储君之位。”
而东宫谋断堂内，李宸翊已提笔写下三道令：
其一，令暗卫密桩紧盯天牢哈里发，凡探视者，无论身份，一律拿下；
其二，令户部封锁长安所有熔金工坊，严查金币流通渠道，将“月枯”毒的解药配方加急送至工部；
其三，令常胜率暗卫监控二皇子府，收集其通敌证据，同时布下眼线，盯死所有波斯胡商的货栈。
写完最后一笔，他拄着拐杖走到舆图前，在巴格达的位置画了个圈，又在圈旁标注“五年”二字。玄铁拐杖的龙纹铜套，在舆图上压出一道浅浅的印痕，像极了这场赌局的注脚——
撤军是收拳，五年后的西进才是出拳。可在出拳之前，他得先护住大唐的腹地，护住自己的储位，更要熬到那五年之期，亲手揭开这场赌局的底牌。
而此时的长安西市胡商货栈内，一个裹着黑袍的人影正对着一枚金色令牌俯首：“殿下放心，月枯毒已入流通，哈里发的刻度也已刻完，五年之内，太子必倒，大唐必乱。”
黑袍外，上元灯市的烟火还在绽放，可无人知晓，这场盛世烟火的背后，早已布下了一张横跨内外的巨网，正随着五年倒计时的滴答声，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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