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还不是报名的时候，林其煦和徐泽斯很快收拾好了激动的心情，开始在房中温书。
午间石见溪和陈昱过来一起吃了饭，便领着林其煦和徐泽斯去南山书院报名入学考试。
回来之后，林其煦兴奋地叽叽喳喳，“阿姐！你都不知道，书院的藏书楼有三层楼高呢！
里面的学子都穿着统一的院服，瞧着好生精神……”
就在林其煦喋喋不休的惊叹声里，十月初十到了。
这日一早，书院外人头攒动，成百上千名学子从天南海北汇聚于此。
有的锦衣华服，有仆从相伴，也有的布衣青衫，风尘仆仆。
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对南山书院的向往。
林其姝照例送考到了书院门口，“别紧张，沉着冷静，仔细看题。”
两人朝林其姝点头，随着队伍进了考场。
第一场，考策论。
被临时当成考场的学舍内，鸦雀无声。
考题发下，一些考生忍不住小小的哀叹出声。
策论题目由书院山长亲自拟定，紧扣时务，要求考生就“当今漕运之利弊与改良刍议”发表见解。
这题目既考验学子对国策民生的了解，也考察其经世致用的能力。
然而更多的考生，思考片刻后便下笔成章。
林其煦毕竟是连中小三元的人，功底扎实，思维敏捷。
他凝神静气，略一思索，便提笔蘸墨。
从小就在运河边上长大，林其煦也与漕运的汉子们时常闲聊，深知民生多艰，还从阿姐那里耳濡目染了许多实际的道理。
他从漕运关乎国计民生谈起，剖析当前漕运因河道淤塞、吏治不清、损耗过重等弊端，引经据典。
又结合自小见闻，提出了清河道、严考成、酌改部分漕粮为“折色银”以减损耗的建议。
写完文章后他又通篇阅读了一遍，确定没有笔误，也觉得自己所作文章也算尚可，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场考试结束，学子们往书院外走去，林其煦隐约听到几位学子讨论刚才的题目。
其中一人谈及漕运与边贸、军费之关联，角度新颖，思虑深远。
而另一人则对漕船制造、水手管理颇有见地，显然家学渊源或有过实地考察。
林其煦心中凛然，虽然知道自己虽发挥不俗，但听到这些考生见解之深刻、视野之开阔，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打鼓。
第二日下午，策论考试取用名单张榜公布，上千学子，只取了前三百人进入第二轮。
林其煦和徐泽斯的名字，赫然在列，只是林其煦的名次不在最前，排在三十名左右，徐泽斯则在百名开外。
两人松了口气，相视一笑，林其姝也忍不住替他们两个高兴，“人外有人，很不错了，第二场好好发挥便是。”
三百名过关学子再次聚集在书院内部的大广场上。
一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夫子宣布了第二轮考较的规则：现场抽签，随机分组，每五人一组，共得六十组。
随后，每两组抽取同一辩题，持正反立场，进行辩论。
学子们仅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与小组成员熟悉、商讨、准备。
明日辩论，将由书院夫子们现场观评，根据个人表现，取二百名进入第三日最终的考较。
讲堂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随机分组，意味着无法选择队友。
随机辩题和立场，考验的是知识储备、应变能力和团队协作。
而仅有一夜的准备时间，更是对心力、体力的巨大挑战。
林其煦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从密封的签筒中抽出一支竹签，上面写着“甲戌组”。
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四位队友，互相通了姓名籍贯，皆是此前不识之人。
紧接着，甲戌组与抽到“丁卯组”的学子一同上前，由丁卯组代表抽取辩题。
那学子有些紧张，手微颤着从另一个签筒中抽出一卷纸签，展开后朗声读道：“辩题是，士农工商，商是否为最末？抑或，四民皆为本？”
广场上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这个议题，在本朝争论已久。
传统观念固守“士农工商”的等级次序，视商为“末业”。
但随着商贸繁荣，市井发达，亦有不少有识之士提出“四民皆本”的观点，认为各行各业对国家民生皆不可或缺。
更巧的是，甲戌组抽到的立场，正是——“四民皆本”。
林其煦心中猛地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阿姐就是商户。
他亲眼见过阿姐起早贪黑研制饮子糕点，笑脸迎客，辛苦经营。
在他心中，凭借勤劳智慧获取生活之资，供养家庭，甚至如阿姐那般，做出的饮子糕点能给人带来愉悦和满足，这“商”，如何就是“末业”？
它分明与士人的治国平天下、农人的耕耘产粮、工者的巧手造物一样，是这世间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看向自己的队友，有人面露难色，显然觉得“四民皆本”之论有些离经叛道，不易阐发，更难以驳倒对方可能引用的“重农抑商”圣贤之言。
林其煦收起翻涌的思绪，眼神清澈而坚定，对几位队友拱了拱手，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诸位兄台，此题对我们来说，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我们寒窗苦读，求的是经世济民。若民生不存，经济凋敝，士又将何以依附？
农工之产，若是没有商贾流通，又如何能物尽其用，惠及四方？
《尚书》有云‘懋迁有无化居’，司马迁亦在《货殖列传》中也肯定了商贾之用。
我等便从‘民生’与‘互通’入手，论证四民各司其职，皆为社会根基，如何？”
他言辞恳切，又引经据典，顿时让有些迷茫的队友找到了方向。
年纪稍大些的陈洲如拱手道，“贤弟好才思，倒是我等狭隘了。我就在学院外租了一处院子，不如我们就在我暂住的小院内讨论吧。”
时间紧，任务重，五人当即便往小院去了。
徐泽斯也和自己的队友前去了，两人一起托人给林其姝送了口信，让她今晚不要等他们回来。
几人到了陈洲如所住的院子，围着书案坐下，便一刻也不耽误地讨论了起来。
林其煦结合自身见闻，将“商”的角色融入百姓日常，强调其“通有无、便生活、促繁荣”的实际功能，弱化其“逐利”的负面形象。
其余四名队友，也在林其煦的启发下，纷纷找寻论点，强调四民和谐共济，方能成就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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