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怀揣着那二十两烫手的银子和一枚更烫手的对牌,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迈出了他那间避难所般的小屋。
第一步,按计划得先去库房支取银子,再去车马房预约车辆。虽然钱远远不够,但流程得走,或许还能探探口风。
他先拐去库房。荣国府的库房区域高墙深院,守卫森严,气氛凝重。空气中飘着陈年老木、灰尘和防虫药草混合的味道。
找到支取窗口,后面坐着个眼皮耷拉的管事,慢悠悠拨着算盘,一副“闲人勿扰”的架势。
马伯庸挤出恭敬笑脸,递上对牌:“李管事,奉二奶奶的命,支取二十两银子,办差急用。”
那李管事慢吞吞接过对牌,翻看几眼,打量马伯庸,拖长调子:“哦——马管事啊。二奶奶的差事?什么差事这么急?账上紧得很,你这二十两……啧,不好办啊。”
马伯庸心里骂娘,脸上笑容不变,默念“借势”,腰板挺直些,语气加重:“确实是二奶奶亲口吩咐的急差,关乎年底府里用度,半点耽误不得。奶奶那边还等着回话,若是耽搁了,你我都担待不起。”刻意把“二奶奶”和“担待不起”咬得重些。
李管事拨算盘的手停了一下,眼皮抬了抬,掂量这话分量。跟王熙凤沾边的事,没人敢明着使大绊子。
但他不想痛快,故作为难咂嘴:“唉……可这银子……库里多是整锭大元宝,散碎银子一时不好凑。要不……您明儿再来?”
明儿?明天黄花菜都凉了!马伯庸心里火蹭上来,这明显是拖字诀!
他忍住气,继续“扯皮”:“李管事说笑了,谁不知道您这库房是府里聚宝盆,二十两散银还能难住您?二奶奶最厌烦底下人办事拖拉。若回头问起来,我说银子没支到是因为您这儿……不好凑?”故意停顿,留下威胁余地。
李管事脸色微变,对王熙凤威慑力还是忌惮。他斜马伯庸一眼,有点惊讶这小管事今天嘴皮子利索了点。
“啧,你这说的……好像我故意为难你。”他嘟囔一句,不情不愿朝旁边小厮挥手,“去,给他凑二十两出来,快点!”
小厮应声去了,磨蹭好一会儿,才端着小秤和散碎银两过来,慢吞吞称重。明明很快能搞定,硬是拖了一盏茶功夫。
马伯庸心急如焚,却只能耐着性子等。这就是古代职场官僚作风!效率低下,还处处拿乔!
好不容易称准银子,用布包好递来,李管事又慢悠悠在账簿上记一笔,才把对牌和银子推出:“拿好了。可仔细着办差,别又出岔子。”语气带着不易察觉讥讽。
马伯庸一把抓过银子和对牌,懒得维持笑容,硬邦邦回句:“不劳费心。”转身就走。背后还能感到李管事意味深长目光。
第一关,勉强过了,但憋一肚子气,浪费宝贵时间。
接下来是车马房。
车马房院子更大,停着各色马车、轿子,人来人往,气味复杂——马粪、草料、汗味混杂。
管事的姓李,是个黑胖汉子,正吆喝小厮套车,声如洪钟。
马伯庸挤过去,亮对牌,说明来意:“李头儿,二奶奶差遣,这两天可能需要用车出府拉货,麻烦您预留一辆骡车,到时候听信儿。”
黑胖李头儿忙得满头汗,擦把汗,打量他一下,粗声道:“用车?这两天?不行不行!没看都忙着吗?府里各位奶奶、姑娘们出门车都排不过来,老爷少爷们也要用,哪还有空车给你拉货?等着吧!”
得,又来了。马伯庸太阳穴突突跳。
他再次祭出“借势”大法:“李头儿,是二奶奶急差!耽误奶奶的事,咱们可都吃罪不起。不需要好车,结实能拉货骡车就成,就这一两天用。”
“二奶奶二奶奶!谁都知道是二奶奶!”李头儿似乎不吃这套,反不耐烦,“可车是真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懂不懂?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有本事跟二奶奶说去,让她把我车变出来!”
这叫“反弹琵琶”,把皮球踢回去。
马伯庸心里骂粗话,试图“套近乎”:“李头儿,您掌着这么大车马房,总能调度开不是?我就用半天,最多一天,拉完货就回来,绝不耽误您大事。您帮帮忙,回头请您喝酒。”努力让语气真诚。
李头儿嗤笑:“喝酒?得了吧!少来这套!没车就是没车!你在这磨我也没用!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说着要转身走开。
马伯庸真急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部协调比对外打仗还难!他提高声音,几乎豁出去:“李头儿!若二奶奶怪罪下来,问为什么车派不出去,我只能说您李头儿讲了,便是二奶奶亲自来,也没车可用!”
这话撕破脸,带着明显威胁。
李头儿猛转身,瞪他,铜铃大眼冒火:“你小子威胁我?!”
马伯庸心跳如鼓,但话已出口,只能硬挺着:“不敢!只是陈述事实!二奶奶差事耽搁了,总得有个说法!”
两人对峙,空气里火药味十足。旁边干活小厮放慢动作,偷偷往这边瞧。
半晌,李头儿啐一口,恶狠狠道:“妈的!真会给老子找事!行!我给你记上!但丑话说前头,只有最破那辆老青骡车!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用!提前半天来说!过时不候!滚吧!”
这算……勉强答应了?虽然条件苛刻,但至少有个口子。
马伯庸松口气,才发现手心全是汗。他不敢多说,生怕对方反悔,赶紧道:“多谢李头儿!”转身逃离车马房。
站在车马房外巷子里,他靠冰冷墙壁,感觉比跟人打一架还累。
这还只是内部协调第一步,还没出门,还没见真正供应商,就已经如此艰难。处处碰壁,人人推诿,办点事难于上青天。
“借势”这招,有点用,但效果有限,还容易得罪人。“扯皮”更是耗神费力。
他捏捏怀里那包散碎银子,看街上熙攘人群,感到一阵深深无力感和焦躁。
真正硬仗,还在外面呢。
喜欢我在红楼当社畜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我在红楼当社畜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