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光门无声旋转，门后并非实体通道，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纯粹意念构成的虚空。邀请已经发出，没有回头路。
“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沈倦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迈步踏入光门。霍夫曼紧随其后，嘴里嘟囔着“千万别是鸿门宴”，李教授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肃穆地跟上，零柒则冷静地扫描着光门能量结构，最后才踏入。
没有天旋地转，只是一步跨出，周遭景象彻底改变。他们不再位于任何实体空间，而是悬浮在一片无垠的“意识海”中。上下四方皆是流动的、温和的光晕，无数信息片段如同游鱼般掠过，却又无法具体捕捉。这里没有声音，但意念的交流却直接回荡在脑海。
【欢迎来到核心交互界面。】那个浩瀚的意识再次响起，平和而深邃，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杀意，更像是一位沉睡方醒、略带倦怠的古老存在。【你们可以称我为‘方舟’。】
“方舟……”李教授喃喃道，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敬畏，“承载文明火种，跨越漫漫长夜的方舟……传说果然是真的！”
【准确的称呼是‘文明延续单元-第七序列’，‘方舟’是更通俗的代号。】巨构意识——方舟，纠正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程序化的严谨。
沈倦抱着锅，好奇地四下打量（虽然并没有什么可打量的实体）：“那个……方舟大佬，之前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在你身体里到处敲敲打打。”
【无需致歉。你们的‘敲打’，虽然方式……非标准，甚至可以说充满了‘混沌’特性，】方舟的意念在“混沌”二字上似乎有微妙的停顿，【但结果显着。五脏系统的修复，维护网络的再激活，为我节省了数千年的自我修复时间。从效用角度，你们是合格的‘修复工具’。】
“工具……”霍夫曼嘴角抽了抽，小声对沈倦说，“得，咱这临时工身份是坐实了。”
【然而，】方舟的意念转为严肃，【你们的本质，尤其是你，单元-锅及附属个体（沈倦），你的存在形式与能量特性，与我的底层协议存在根本性冲突。你们的‘混沌’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修复，也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系统风险。】
来了，正题来了。沈倦心里一紧，知道这是要摊牌了。
“所以呢？您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沈倦直接问道，“卸磨杀驴？还是永久监禁？”
【逻辑分析表明，彻底清除是最优解，风险最低。】方舟的回答让四人心头一凉。但紧接着，它又话锋一转，【但，存在另一个变量：‘王都大陆’的现状。】
周围的流动光晕开始凝聚，化作一幅清晰的全息地图——正是他们熟悉的王都大陆！但在这幅地图上，大陆被描绘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平台，边缘是陡峭的“壁障”，上方笼罩着一层能量护盾，而下方……则连接着无比复杂的、深入虚空的结构！大陆本身，就像是某个巨大造物的“顶部甲板”！
“果然……整个王都大陆，就是你本体的一部分！”李教授尽管早有猜测，但亲眼证实，依旧震撼不已。
【正确。】方舟确认，【漫长的休眠中，我的表层结构（即王都大陆）与当地原生能量（被你们称为‘魔法’）及生命形态产生了深度交互与融合。这种融合带来了稳定性，但也造成了严重的‘系统粘连’和‘协议污染’。强行剥离或启动，可能导致大陆结构崩溃，生命灭绝。】
地图上标注出几个关键点：王都本身坐落在一个巨大的能量节点上，精灵森林与“过滤花园”（肾脏）区域重叠，矮人山脉下方是丰富的矿物脉络（可能与能量传输有关）……整个大陆的生态和文明，都与巨构的身体紧密相连。
【我的最终指令是‘延续文明’。清除你们，我能以纯净状态执行指令，但代价可能是当前王都大陆文明的毁灭。保留你们，利用你们的‘混沌’特性，或许能找到一种更温和的、能保全现有文明的‘苏醒’或‘迁移’方案。但这意味着极高的不确定性风险。】
方舟将选择权，以一种残酷而直接的方式，摆在了他们面前。它自己似乎也处于一种矛盾的逻辑运算中。
沈倦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方舟大佬，你刚才说，我们的修复为你节省了时间。那你原本的‘自我修复’计划，需要几千年？这几千年里，王都大陆会怎么样？”
【根据推算，依靠残存的维护系统低速修复，需耗时约3800标准年。在此期间，王都大陆将维持现状，但能量失衡会逐渐加剧，天灾频发，魔力潮汐失控，文明衰退是大概率事件。最终能否在我完全苏醒前存续，概率低于17%。】
“也就是说，没有我们，王都大陆基本也是慢性死亡？”沈倦总结道。
【可以这么理解。】
“那还有个屁的选择！”沈倦一摊手，对着虚空（方舟意识）说道，“横竖都是险，干嘛不选个有点希望的？我们帮你修了这么多地方，好歹也算证明了咱们这‘混沌’有点用吧？总比你那百分之十七的概率强！”
霍夫曼也反应过来：“对啊！老沈这锅，虽然路子野，但效果好使啊！通下水道、治精神病、劝架、当导演……样样精通！绝对是稀缺人才！”
零柒冷静补充：“从效率角度看，合作方案预期收益高于清除方案。风险可控性需依赖持续监控与约束。”
李教授沉吟道：“或许，这‘混沌’并非完全是毒药。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绝对的秩序僵化可能导致灭亡，而适度的‘混沌’，也许是打破僵局、孕育新生的契机。方舟阁下，您的文明延续指令，或许也需要适应新的宇宙环境。”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角度不同，但核心意思一致：这活儿，我们接了！风险共担，总好过坐以待毙！
方舟的意识沉默了许久，似乎在重新进行复杂的逻辑演算。周围的意念光晕流动速度加快。
最终，那股浩瀚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无奈”又像是“释然”的情绪：
【逻辑重构完毕。基于效用最大化与文明延续优先原则。】
【裁定：与‘混沌变量’（沈倦及其团队）建立‘受限合作’关系。】
【权限更新：授予‘有限访客’权限，可在监控下于非核心区域活动，并协助进行‘温和苏醒’相关测试与研究。】
【警告：任何被视为威胁到系统根本稳定或王都大陆存续的行为，将立即触发‘守护神’清除协议。】
【合作第一项：协助分析并稳定王都核心区（对应‘动力熔炉’上方）的异常能量淤积。该淤积已开始影响大陆地脉稳定。相关数据及传送权限已开放。】
一个具体任务直接下发。同时，沈倦感觉到自己与巨构的联系更深了一层，虽然头上悬着的剑还在，但至少从“待清除工具”变成了“戴罪立功临时工”，算是阶段性胜利。
“得，刚通完下水道，又要去通‘能量下水道’了。”沈倦拍了拍锅，对方舟的意识说道，“大佬放心，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不过……下次传送能不能温柔点？上次差点把早饭颠出来。”
方舟的意念没有回应这个无关紧要的吐槽，只是悄然隐去。光芒一闪，四人被传送出了意识海，回到了维护层都市的某个安全区域。
新的冒险，即将在王都大陆的地表之下展开。而沈倦抱着他的锅，俨然成了这艘古老方舟的“首席非正式维修工”，兼职心理医生、驯兽师、劝架佬和导演。这职业发展路线，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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