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壑荒原,名副其实。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仿佛被巨神用斧劈刀削过的沟壑与荒山。土地是贫瘠的灰黄色,植被稀疏,只有些耐旱的荆棘和怪石嶙峋地矗立着。
狂风卷着沙砾永无休止地呼啸,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土腥味。
这里的灵气异常稀薄且狂暴,如同沸水般难以汲取,连神识都只能探出三丈远,稍不留意就会被扭曲的灵力流搅得心神不宁。与古籍中描述的噬灵阵残留气息隐隐呼应。
叶冷轩带领着十名璇玑阁精锐弟子,以及坚持跟来的云婉清,正艰难地行走在一片相对平缓的戈壁上。
每个人都运起了护体灵光,以抵御风沙和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邪气侵蚀。队伍的气氛有些沉闷,除了风声和脚步声,鲜有人语。
“师兄,按爹爹给的地图,前面那片‘断云坡’应该是今日的落脚点。”云婉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背着一小袋装满符箓的布包,发丝被风沙吹得贴在脸颊,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模样。
“地图上说,断云坡有天然的岩石屏障,能挡风沙,还能避开大部分异兽的活动范围。”
叶冷轩点了点头,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地图标注的“安全路线”确实避开了几处明显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区,但他心中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荒原太安静了,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鸟兽虫鸣,仿佛一片死地。
“大家收拢队形,保持警惕。”叶冷轩收起地图,对身后的弟子们沉声道,“荒原灵气紊乱,注意别被邪力干扰心神,若遇到异兽或异常波动,立刻示警。”
十位璇玑阁弟子齐声应下,纷纷收敛气息,跟着叶冷轩朝着断云坡飞去。风越来越大,卷起的沙砾打在剑身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偶尔有体型庞大的“沙蝎兽”从沙丘下窜出,挥舞着带毒的尾刺,却被早有准备的弟子们用剑气斩杀,这些异兽虽凶猛,却远不及他们预想的凶险,仿佛真的如地图所示,走在了最安全的路线上。
云婉清跟在叶冷轩身边,时不时递过一张“避沙符”,或是提醒他注意脚下的暗沟,语气温柔:“师兄,你看那边的沙丘,形状很奇怪,像是被什么力量削过一样,会不会有危险?”
叶冷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片沙丘确实异常平整,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黑色痕迹,像是被邪力腐蚀过。他指尖凝聚一丝浩然气,隔空点向沙丘,气劲落在沙丘上,却只激起一阵沙尘,没有任何异常。
“应该是早年邪力残留,没什么危险。”叶冷轩收回手,心里的不安却没消散,“继续赶路,争取在日落前到断云坡。”
一行人又飞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抵达断云坡。这里果然如地图所示,有一片巨大的岩石屏障,屏障下还有一处清澈的水源,周围散落着几处废弃的帐篷,显然是之前的散修留下的。
“师兄,你看这个!”一个名叫林越的弟子突然在帐篷残骸里喊道,手里拿着一块泛着黑色的玉佩,“这玉佩上有邪力痕迹,跟我们在万瘴谷发现的傀儡丝线残痕很像!”
叶冷轩快步走过去,接过玉佩。指尖刚触碰到玉佩,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属于噬灵阵的邪力波动,玉佩的边缘有明显的咬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修士灵力。
“是散修的遗物。”叶冷轩语气凝重,“这邪力波动比万瘴谷的更强,说明散修失踪,确实与噬灵阵有关。”
云婉清凑过来,看着玉佩上的咬痕,眼神闪过一丝异色:“会不会是荒原上的异兽干的?比如‘噬魂鼠’,专门啃食修士的法器和灵力。”
“不像。”叶冷轩摇头,“噬魂鼠的咬痕是锯齿状的,而这咬痕边缘很平滑,更像是被邪力腐蚀后,再被人为破坏的。”
他抬头看向断云坡深处,那里的瘴气开始聚集,泛着淡淡的黑紫色,“天色不早了,先搭帐篷休息,明日一早,顺着邪力波动的方向查探。”
弟子们立刻动手搭建帐篷,云婉清则跟着叶冷轩,帮他整理查案的卷宗,递过一杯灵茶:“师兄,你今日辛苦了,喝杯茶解解乏。这是我特意带来的‘清心茶’,能安神,还能抵御轻微的邪力干扰。”
叶冷轩接过茶杯,道谢后抿了一口,茶水清甜,确实让紊乱的心神平复了些。他看着云婉清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愧疚,拒婚之事让她受了委屈,她却还能如此尽心尽力,倒是自己之前多虑了。
然而他没看到,云婉清转身整理符箓时,眼底闪过的执念—只要能跟在师兄身边,只要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好,总有一天,他会忘记沐星澜那个魔头,回到自己身边。
日落西山,荒原渐渐被夜色笼罩。断云坡的风小了些,却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甜香,那是瘴气的气味,比万瘴谷的瘴气更隐蔽,不易察觉。
“师兄,有点不对劲。”林越突然凑到叶冷轩身边,脸色发白,“我总觉得心里发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叶冷轩刚要开口,就听到帐篷外传来一声惨叫,是负责守夜的弟子!他立刻拔出青玄剑,冲了出去,却看到令人心惊的一幕:守夜的弟子正挥舞着剑,对着空气疯狂砍杀,嘴里还嘶吼着“别过来!别杀我!”,眼神涣散,显然是陷入了幻象。
“不好,是瘴气!”叶冷轩猛地抬头,只见断云坡外的瘴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来,黑紫色的瘴气像潮水般包裹住整个山坡,帐篷外的弟子们纷纷陷入幻象,有的哭喊着“师父我错了”,有的则对着同伴拔刀相向。
“所有人凝神!用浩然气护住心脉!”叶冷轩大喊着,指尖凝聚灵力,想要布下困魔阵抵御瘴气,却发现阵旗刚插入地面,就被瘴气腐蚀得泛起黑烟,阵法根本无法启动,这瘴气能削弱正道灵力,专门克制浩然气!
“师兄!救我!”云婉清的声音突然传来,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荒凉的戈壁瞬间变成了璇玑阁的桃花林。
而沐星澜正站在她面前,紫眸冰冷,一只手直掐她的咽喉,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云婉清,就凭你也配得上叶冷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不!沐星澜!你这魔头!把师兄还给我!”云婉清尖叫一声,早已将什么清心咒、定神诀抛诸脑后,心中被压抑的嫉妒、恐惧和怨恨瞬间爆发。她抽出佩剑,不顾一切地朝着眼前的“沐星澜”幻象刺去,剑法凌乱,状若疯魔。
叶冷轩心中一紧,刚要冲过去保护云婉清,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邪力从瘴气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强忍着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各种杂念—师叔的质疑、师尊的失望、甚至还有……沐星澜遇险的模糊画面。
他全力运转璇玑阁镇心法诀,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他看到弟子们的惨状,心中大急,试图再次布阵稳住局面,但在这能侵蚀灵识的瘴气中,阵法之力大打折扣,阵旗刚取出,灵力连接就变得极其不稳定。
“婉清!醒来!那是幻象!”叶冷轩看到云婉清疯狂攻击空气,险象环生,忍不住出声喝道。然而他的声音在云婉清听来,却变成了“沐星澜”恶毒的嘲笑,反而刺激得她更加癫狂。
“不能慌……”叶冷轩咬着牙,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指尖掐了个“清心诀”,试图唤醒自己,“这是幻象,是瘴气的诡计……”
可瘴气越来越浓,黑紫色的雾气中,渐渐浮现出一座座模糊的城池轮廓,那是“瘴气迷城”,用邪力和幻象构建的陷阱,一旦陷入,就会被自己的恐惧吞噬,直至灵力耗尽而亡。
叶冷轩看着身边陷入疯狂的弟子,看着还在对着幻象攻击的云婉清,心里第一次感到无力,他能抵御邪力,却无法唤醒所有人的心神,而瘴气深处的邪力,还在不断增强。
就在叶冷轩心急如焚,几乎也要被周遭越来越多的扭曲幻象吞噬之际,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穿透层层瘴气,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闭眼!凝神!寂灭·净寰!”
随着话音,一股磅礴而纯粹的寂灭之力如同暗夜中的潮汐,以某个点为中心轰然扩散!这股力量带着一种“净化”与“归无”的特质。它所过之处,那些惑人心神的瘴气,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
笼罩四周的浓稠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那些光怪陆离的恐怖幻象也随之如同泡影般破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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