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战后余烬
封魔渊的轰鸣，终于彻底平息。
弥漫天空的污秽魔云，在墨渊那斩裂一切的一剑与幽荧最终的本源爆发下，被涤荡一空。久违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罡风与尘埃，洒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深渊入口处，那曾经不断翻涌的黑暗魔气，如今只余下丝丝缕缕的残余，被重新稳固、甚至更加强大的多重封印死死锁住，再无先前那令人心悸的悸动。
代价，亦是惨重的。
青云宗参战弟子，折损近三成，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各峰长老几乎人人带伤，元气大损。主峰广场上，临时搭建的医棚连绵不绝，药气与淡淡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呻吟与压抑的哭泣声此起彼伏，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构成一幅沉重而复杂的画卷。
清剑峰，剑心洞府。
墨渊盘坐于洞府中央的石台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凌厉如剑，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他那最后一剑，不仅耗尽了所有灵力与剑元，更严重透支了本源，伤及道基。此刻，他正以绝强的意志，引导着残存的太阴剑息，一点点梳理着体内破碎的经脉与受损的元婴。
在他身侧不远处，云小小同样盘膝而坐。她身上的伤势较墨渊为轻，但神魂的消耗却更为剧烈。强行与幽荧残魂共鸣，主导那场惊天动地的融合爆发，对她稚嫩的心神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她眉心处，那淡金色的腾蛇印记已黯淡无光，体内原本奔腾不息、冰寒与灼热交织的奇异灵力，此刻也如同干涸的河床，运行艰涩。
整个洞府内，弥漫着一种极致的疲惫与安静。
三日后，墨渊终于睁开了眼睛，眸中虽仍有疲惫，但那份属于剑修的锐利神采，已然恢复了几分。他第一眼，便看向了身边的小小。
小小依旧在入定中，小脸紧绷，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似乎正与体内的某种不适抗争。她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异常平稳，甚至比战前更加凝实、深沉。那并非修为的提升，而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生死考验后，由内而外的蜕变与沉淀。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与欣慰。他悄然起身，并未打扰小小，缓步走出洞府。
清剑峰外，禁制光幕早已撤去。峰上景象亦是残破，不少地方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与未散尽的魔气余韵。陆明正带着几名伤势较轻的弟子，默默清理着碎石，修复受损的阵法节点。见到墨渊出来，陆明连忙上前行礼，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深深的敬意。
“师叔，您醒了！”陆明声音沙哑，眼中有血丝，“宗门……宗门正在统计伤亡，清理战场。掌门吩咐，若您出关，请您前往主殿议事。”
墨渊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略显荒凉的清剑峰，问道：“各峰情况如何？”
陆明神色一黯：“丹鼎峰损失最重，清虚长老门下亲传弟子……十不存一。灵兽峰、阵符峰也伤亡颇大。掌门已下令开启宗门秘库，动用所有储备资源救治伤者，抚恤陨落同门的亲属。”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师叔，清虚长老他……在被押往水牢的路上，神魂突然崩散，魔气反噬，已然……身死道消。掌门亲自查验，确认其神魂核心早已被魔种侵蚀殆尽，早已是傀儡之身。”
墨渊沉默。清虚的下场，他并不意外。那幕后黑手，行事狠绝，断不会留下活口线索。
“吴清风长老呢？”墨渊问。
陆明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吴长老在最后阻击魔潮时，为护住一批低阶弟子，身受重伤，道基受损，至今仍在昏迷。戒律堂暂由副掌事代管。”
正邪之战面前，个人的恩怨与立场，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
主殿内，气氛肃穆而悲壮。
玄诚道人端坐上位，比起战前，他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却也多了一份历经劫难后的沉凝与决断。殿中长老少了近三分之一，空出的位置显得格外刺眼。
墨渊的到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敬畏、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最后一战，墨渊与云小小展现出的力量，尤其是那融合了上古蛇皇之力的姿态，深深震撼了所有人。
“墨师弟，伤势可有好转？”玄诚道人率先开口，语气温和。
“已无大碍，劳掌门挂心。”墨渊微微颔首。
“此番浩劫，能得平息，墨师弟与云师侄居功至伟。”玄诚道人叹息一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然，危机虽暂解，遗患犹存。封魔渊虽被重新封印，但其下魔头未灭，只是再度沉寂。那幕后操控清虚、侵蚀镇魂镜、甚至可能与此番魔潮爆发有直接关联的黑手，依旧逍遥法外，甚至可能潜伏更深。”
一位长老忧心忡忡道：“掌门，经此一役，宗门元气大伤，数十年内恐难恢复。若那幕后黑手再次发难，或是封魔渊周期再临，我等该如何应对？”
这无疑是所有人心头的巨石。
玄诚道人看向墨渊：“墨师弟，你与那幕后黑手，以及云师侄体内的……存在，接触最深。对此，你有何看法？”
墨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那幕后黑手，对魔气操控之精妙，对人心把握之精准，布局之深远，绝非寻常魔道。其目的，也绝非仅仅破坏封印、释放魔潮那么简单。清虚被种魔，镇魂镜被侵蚀，甚至可能连封魔渊的异常躁动，都在其算计之中。其所图者，甚大。”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小小体内之力……幽荧残魂因最后爆发，消耗过巨，已然陷入深度沉眠。其过往记忆，或有缺失，但其本源意识，经此一战，已与小小初步融合，敌意大减。未来如何，需看小小自身造化。”
他并未完全透露幽荧关于“同类”与“丹火”的警示，有些事，未查清之前，不宜扩散，徒增恐慌。
议事持续了许久，最终定下几条方略：一，举宗进入休养生息状态，全力恢复元气；二，暗中成立由玄诚道人直接领导、墨渊参与的核心小组，秘密追查幕后黑手线索；三，加强对封魔渊及各处要害的监控；四，关于云小小的特殊之处，列为宗门最高机密，严禁外传，各峰不得再行非议探究。
这无疑是对墨渊师徒最大的保护与认可。
离开主殿，墨渊并未立刻返回清剑峰。他御剑来到封魔渊外围，悬停于高空，俯瞰着那道已然平静、却依旧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阳光照耀下，新布设的层层封印闪烁着各色灵光，看似坚固，但他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那双隐藏在魔气深处的、冰冷的眼睛，那缕与自己同源却邪恶的剑意，那能引动小小体内魔念的丹火气息……这一切，都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在他脑海中交织，指向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师父。”
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墨渊回头，只见云小小不知何时也御使着一道微弱的冰蓝色剑光（正是初步成型的太阴剑息），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小脸上努力维持着平稳，但微微发白的脸色显示她驾驭得并不轻松。
“你伤势未愈，不可妄动灵力。”墨渊微微蹙眉。
“我担心师父。”小小飞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下方的封魔渊，眼中少了曾经的恐惧，多了几分沉静与思索，“师父，幽荧沉睡前，最后传递给我一些非常破碎、非常古老的画面和感觉……好像是无边的黑暗，冰冷的锁链，还有……一种很悲伤、很愤怒的共鸣。”
她抬起头，望向墨渊，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邃：“它说，那不是封魔渊下面的东西。那是……来自更久远以前，被遗忘的……‘同类’的囚牢。”
墨渊心头猛地一震！
更久远？被遗忘的囚牢？同类？
难道这世间，除了封魔渊，还有其他镇压着上古恐怖存在的地方？而幽荧与那幕后黑手，皆源于彼处？
他凝视着小小眼中那抹淡淡的金色，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时光长河下游淌的古老秘密。风，自深渊方向吹来，带着未散的淡淡魔气与尘灰，拂过师徒二人的衣袂。
山雨虽歇，乌云未散。更深、更远的暗流，似乎正在时光的彼端，缓缓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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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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