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北地的冬日来得格外早,才刚入冬不久,寒风就已如刀割般凛冽。官道两旁的树木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伸展,像是无数双乞求的手。
萧煜勒住马缰,望着前方绵延的山脉,眉宇间凝结着一层薄霜。他身披玄色大氅,领口缀着银狐毛,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冷峻。作为新上任的钦差大臣,他奉旨北上处理“民乱”,这本该是仕途上的一大进阶,可他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大人,前方就是黑风岭了。”随行的副将王贲策马靠近,低声道,“据报,那伙流匪...不,乱军,就盘踞在这一带。”
萧煜微微颔首,目光仍锁定在那片苍茫山色中。出发前,他已在兵部翻阅了所有关于北方民乱的卷宗。说是“民乱”,实则不过是几伙走投无路的农民集结起来,抢夺官粮,对抗官府。规模不大,本该由地方驻军剿灭即可,却因一股神秘势力的突然崛起而变得复杂。
“林清轩...”萧煜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在短短数月内,竟将几股散兵游勇整合成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不仅三次击退官军围剿,还占领了黑风岭周边的三座县城,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更令人费解的是,此人用兵如神,对官军的调度了如指掌,每每都能料敌先机。
“王将军,你怎么看这位林清轩?”萧煜突然开口。
王贲沉吟片刻:“回大人,下官以为,此人绝不简单。他不仅熟读兵书,更精通政务。据探子回报,他在占领区推行新政,轻徭薄赋,整顿吏治,颇得民心。更奇怪的是,他手下竟有能人异士,能制造出一种可连发的弓弩,威力惊人。”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一个落第书生,何来这等见识与能力?
“还有一事,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王贲略显犹豫。
“但说无妨。”
“下官发现,林清轩部使用的军械,其制式与工艺,竟与京城新设的军械监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种连发弩,其设计思路与军械监最新研制的‘流星弩’如出一辙,只是用料简陋许多。”
萧煜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或许是巧合。”
然而他心中明白,这绝非巧合。新设军械监的主事,正是那位在宫中风头正盛的林清韵林夫人。这位林夫人不仅容貌倾城,更精通机关算数,深得皇上信任,破例准许她参与军械研发。
林清韵,林清轩...同样的姓氏,同样出自江南,同样才华出众...
萧煜的思绪飘回了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奉旨入宫商议边防事宜,路过御花园时,偶遇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独坐亭中,望着南方星空默默垂泪。那女子察觉有人,匆匆离去,只留下一方绣着竹叶的手帕。后来他才知道,那便是新晋得宠的林夫人。
次日,他奉还手帕,林清韵接过时神色平静,只淡淡一句“多谢萧大人”,但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忧思,却让萧煜记忆至今。
“传令下去,今夜在漳县驻扎。我要仔细看看当地的民生状况。”萧煜调转马头,心中已有了打算。
漳县是离黑风岭最近的尚在朝廷控制下的县城,按理应是最受“乱军”骚扰之地,可萧煜入城后见到的景象却让他大为意外。市井井然,商贩如常,百姓面色红润,毫无乱世之象。
县衙内,漳县县令周文渊战战兢兢地接待了这位钦差大人。
“周大人治理有方啊。”萧煜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乱军当前,漳县却能如此安宁,实属难得。”
周文渊擦了擦额角的汗:“大人过奖,下官...下官只是尽力而为。”
萧煜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可我很好奇,据报去年北方大旱,漳县亦受灾严重,为何今冬不见饥荒之象?百姓家中竟有余粮?”
“这...”周文渊支吾不语。
萧煜缓缓起身,走到堂前,望着衙门外熙攘的街道:“我进城时注意到,不少百姓家中悬挂着一种竹编的平安符,样式别致,与京中流行的颇为相似。”
周文渊脸色骤变,扑通跪地:“大人明鉴!下官...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萧煜转身,俯视着颤抖的县令:“说吧,林清轩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是好处,是粮食!”周文渊抬头,眼中含泪,“去岁大旱,朝廷赈灾粮迟迟不到,百姓易子而食。是...是林清轩派人送来粮食,解了燃眉之急。他不要银钱,只要求允许他的商队在漳县自由通行。”
萧煜沉默片刻,又问:“那平安符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们联络的暗号。挂此符者,表示愿意接受林清轩的保护,亦会提供粮草情报。”周文渊叩首道,“下官知情不报,罪该万死!但求大人念在漳县数万百姓的性命,从轻发落!”
萧煜长叹一声,扶起周文渊:“周县令为民请命,何罪之有?起来吧。”
当夜,萧煜在驿馆灯下细阅卷宗。王贲悄声入内,呈上一封密信:“大人,京城来的急件。”
萧煜拆信一看,面色愈发凝重。信是他在宫中的眼线所寄,详细记录了林清韵近期的举动。这位林夫人不仅在军械研发上展现过人才能,更通过新设立的监察衙门,暗中调查十余年前的几桩旧案——均与林家灭门惨案有关。
林家...萧煜猛然想起,十五年前,江南林家曾是名满天下的书香门第,因卷入科举舞弊案而家破人亡。据说只有一对年幼的姐弟侥幸逃生,下落不明。
林清韵,林清轩...莫非就是当年的林家后人?
若是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姐弟二人,一个入宫为妃,借助皇权查清真相,报仇雪恨;一个聚众起义,从外部施压,互相呼应。
萧煜揉着眉心,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他们的仇恨,却也看清了这个局的危险——林清韵利用皇上的宠爱干涉朝政,已引起朝中诸多不满;林清轩的势力扩张,更是直接挑战朝廷权威。一旦失败,必将万劫不复。
更让他忧心的是,这对姐弟的复仇,已不仅仅是私仇。林清轩在民间的声望日隆,正是因为他在乱世中给了百姓一条活路。而朝廷的腐败无能,才是民乱四起的根源。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王贲问道。
萧煜沉思良久,方道:“明日,我要亲自上山,会一会这位林清轩。”
王贲大惊:“万万不可!大人身负皇命,岂可轻易涉险?那林清轩虽是书生出身,但如今已是叛军首领,心狠手辣...”
“正因我身负皇命,才更需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对手,能让朝廷屡屡受挫。”萧煜打断他,“况且,我预感这位林清轩,不会杀我。”
次日清晨,萧煜只带十名亲随,轻装简从,直奔黑风岭。山路崎岖,越往深处,雾气越重。正当众人警惕四周时,前方雾气中突然闪出数道人影。
“来者可是萧煜萧大人?”为首的一名青年拱手问道,语气不卑不亢。
萧煜微微一惊,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行程,还能准确认出他的身份,可见情报之精准。
“正是。阁下是?”
“在下李毅,林将军麾下参军。”青年微笑回答,“将军已在寨中备好清茶,恭候大人多时。”
萧煜心中又是一震。林清轩不仅预料到他的来访,还以“将军”自称,显然已不再掩饰野心。
跟随李毅穿过层层哨卡,萧煜暗暗观察。这些哨兵虽衣着朴素,但纪律严明,眼神锐利,与官军的散漫形成鲜明对比。更令他惊讶的是,山寨中竟有农田、工坊、学堂,俨然一个完整的小社会。
在一处简朴的木屋前,李毅停下脚步:“将军就在屋内,请大人独自入内。”
萧煜示意亲随在外等候,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一名青衣男子正背对着他,俯身查看地图。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的一刻,萧煜不禁怔住。他想象中的叛军首领,或是凶神恶煞,或是粗犷豪放,而眼前的男子却温文儒雅,眉目清秀,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潭,藏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决断。
“萧大人,久仰。”林清轩微笑拱手,举止从容,仿佛接待的是多年老友,而非朝廷钦差。
“林先生。”萧煜还礼,刻意避开了“将军”这个称呼。
林清轩不以为意,请萧煜入座,亲自为他斟茶:“山路难行,大人辛苦。这是江南的龙井,家乡的味道,大人尝尝是否正宗。”
萧煜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确是上品。想不到在这北地荒山,还能品尝到如此地道的江南茶。”
“故乡虽远,不敢或忘。”林清轩眼神微黯,随即又恢复清明,“萧大人不畏艰险,亲临寒舍,想必不只是为了品茶吧?”
萧煜放下茶盏,直视林清轩:“本官奉旨平定民乱,自当了解敌情。”
林清轩轻笑:“那大人现在见到了‘敌首’,觉得如何?”
“出乎意料。”萧煜如实道,“观先生气度,不该是造反作乱之人。”
“那在大人眼中,何人才该造反作乱?”林清轩反问,语气平和却犀利,“是那些被苛捐杂税逼得卖儿鬻女的农夫?是因直言进谏而被罢黜的忠臣?还是...被权贵陷害,家破人亡,无处申冤的孤臣孽子?”
萧煜沉默片刻,道:“朝廷自有法度。”
“法度?”林清轩忽然大笑,笑声中满是苍凉,“萧大人真以为如今的朝廷还有法度吗?科举可以买卖,功名可以世袭,忠良可以诬陷,百姓可以鱼肉!这就是大人的法度?”
萧煜无言以对。他为官清正,何尝不知朝政腐败?只是他始终相信,可以从内部改革,而非推倒重来。
林清轩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操练的士兵:“萧大人,你见过易子而食的惨状吗?你见过整村的百姓因交不起税而自尽的悲剧吗?你见过清廉的县令因为不愿同流合污,被诬陷下狱的冤案吗?”
他转身,眼中燃烧着火焰:“我见过!全都见过!这个朝廷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外敌当前,你们忙着党争;旱灾连连,你们忙着搜刮!这样的朝廷,凭什么要求百姓忠诚?”
萧煜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就揭竿而起,让本就动荡的天下更加混乱?”
“混乱?”林清轩冷笑,“萧大人这一路走来,可见我治下有任何‘混乱’?百姓安居乐业,吏治清明廉洁,比之朝廷治下如何?”
这话击中萧煜的要害。他不得不承认,林清轩治下的地区,确实比朝廷管辖的地区更加有序和繁荣。
“但你终究兵力有限,资源匮乏。朝廷大军一到,你这些乌托邦式的理想国,将瞬间灰飞烟灭。”萧煜冷静指出。
林清轩微微一笑:“所以,我在等。”
“等什么?”
“等这个朝廷自己走向灭亡。”林清轩目光深邃,“萧大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再坚固的堡垒,也从内部攻破最容易。”
萧煜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林清轩的全盘计划。他并不指望以武力推翻朝廷,而是在等待朝廷因腐败和内斗而自我瓦解。而他与宫中的林清韵里应外合,加速这一过程。
“你与林夫人...”萧煜试探着问。
林清轩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萧大人既然猜到了,我也不再隐瞒。清韵是我亲姐,我们林家唯一的幸存者。”
“你们想要复仇。”
“我们要的不仅是复仇,”林清轩目光如炬,“我们要的是让那些玩弄权术、祸国殃民之人,付出代价!我们要的是建立一个清明的世道!”
萧煜长叹一声:“但你们可知道,这样会引来多少无辜的牺牲?”
“变革总要付出代价。”林清轩语气坚定,“长痛不如短痛。”
二人对视良久,萧煜终于道:“若我今日不能说服你归降朝廷?”
林清轩微笑:“大人不会这么做。因为你心里清楚,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朝廷。”
萧煜不得不承认,林清轩的话句句在理。他沉吟片刻,道:“三日后,朝廷将派五千精兵进攻黑风岭,领兵的是赵国公世子。”
林清轩挑眉:“大人为何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想看看,你是否有能力实现你的理想。”萧煜起身,“若你能渡过此劫,他日我们或可再谈。”
林清轩会意,拱手道:“多谢大人。”
萧煜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林先生,若有一天你掌权,可能保证不会变成你现在反对的人?”
林清轩怔了怔,郑重道:“我以此为誓:若违初心,天诛地灭。”
下山路上,王贲忍不住问:“大人,谈得如何?”
萧煜望着远山如黛,轻声道:“王将军,你说什么是忠,什么是奸?”
王贲一愣:“忠君爱国是为忠,祸国殃民是为奸。”
萧煜苦笑:“若君非明君,国已不国,又当如何?”
王贲语塞。
萧煜长叹一声:“回京后,我自有计较。”
他回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黑风岭,心中明白,他与林清轩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这盘棋的胜负,将决定天下苍生的命运。
山风凛冽,卷起千堆雪。萧煜不知道的是,此刻京城中的林清韵,也正站在高高的宫墙上,遥望北方。姐弟二人,一在宫中,一在山野,却同样为复仇与理想而战。
而这场斗争,早已超越了个人的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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