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休整时间,在一种混合着荣誉感、离别愁绪与新旅程期待的复杂氛围中,转瞬即逝。
烛龙小队的成员们各自忙碌地处理着离开前的各项事务。王大力除了按照规定上交任务装备进行维护外,绝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兴致勃勃地泡在内部网络的资料库中,搜索更新着哈尔滨的美食地图和特色餐馆,甚至还弄到了一本纸质版的《哈尔滨民间小吃指南》,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带队友们吃遍冰城。他还特意申请了额度,准备采购一批更适合北方严寒气候的户外作战服和保暖装备,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未知的任务,而是一场冰天雪地的美食探险。
张岩则忙于整理他在清宝县事件中记录的大量医疗数据,特别是关于林晏生命体征在各种状态下的变化曲线。他与总部医疗部门的专家进行了多次远程会议,详细交接了林晏的“特殊护理须知”,并为自己配置了一个更加先进、功能更全面的随身医疗箱。箱子里塞满了为林晏可能出现的各种力量失控、身体排斥反应或是与蟒仙之力冲突而准备的应急药物、镇定剂和便携式生命维持装置,其精密和齐全程度,堪比一个小型移动急救站。
秦思源是几人中最忙碌的之一。她需要将过去一段时间在鸭鸭山区域收集的所有异常事件数据、对柳灵力量的初步分析报告、以及对“镜水”公司碎片化情报的研判,进行系统性的整理、加密、打包。一部分需要移交给即将接手的鸭鸭山科研站,另一部分核心资料则要随身带往哈尔滨的新基地。她几乎足不出户,房间里只能听到键盘急促的敲击声和全息投影仪持续运转的轻微嗡鸣,光影在她专注的脸上明灭不定。
林晏的准备工作,则更多地带着个人与情感的色彩。他利用这几天时间,请了假,独自回了一趟鸭鸭山市。
他先去了一趟之前的殡仪馆,和那些曾经共事、对他多有照顾的老同事们一一告别。气氛难免伤感,尤其是他那个叫叶晚晴的小徒弟,眼圈红得像兔子,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哭啥啊!”林晏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疏离却真诚的笑意,“我只是调到哈尔滨市了,升职加薪,是好事!又不是死了,你有事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来哈尔滨玩,我请你吃马迭尔冰棍。”
话虽如此,当他走出那栋熟悉的、带着消毒水和陈旧气息的建筑时,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怅惘。这里,曾是他试图逃避自身特殊之处、寻求“正常”生活的避风港,如今却也成了回首中的过往。
离开了殡仪馆,他又去了一个地方。有一个人,他必须要去告别。
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带着山林特有的湿润和凉意,草木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林晏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瓶葛叔最爱喝的高度高粱酒,还有几样从NSId内部食堂带来的、做得颇为地道的酱肉和卤味熟食,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县城边缘那座熟悉的、带着小院的猎人小屋。
院墙依旧低矮,木门虚掩着。葛叔正坐在院子里的老马扎上,就着一小碟淋了香油的咸菜疙瘩,慢悠悠地喝着一碗金黄粘稠的小米粥。他那条毛发不再油亮、眼神也略显浑浊的老狗,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脚边,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耳朵本能地动了动,抬起头,看到是林晏,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表示熟悉的呜咽,尾巴象征性地摇了摇,又趴了回去,继续打盹。
“葛叔。”林晏站在院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轻声唤道,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发自内心的尊敬。
葛叔抬起头,浑浊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看向林晏,脸上那被风霜岁月刻画的深刻皱纹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暖意,但随即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古板甚至有些冷漠的模样。他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发出“铛铛”清脆的响声,粗声粗气道:“臭小子,还知道滚回来看看?听说你们这帮娃子在北边林子闹出的动静不小,天都差点捅个窟窿,那片老林子,几百年的气象,算是毁了相了,没个几十年缓不过来。”
林晏笑了笑,对于葛叔这种独特的关心方式早已习惯。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院子,很自然地搬了个小马扎在葛叔旁边坐下,把布包里的酒菜一一拿出来,摆在旁边那张被岁月和摩挲磨得光滑如玉的小木桌上:“来看看您。我要走了,调令下来了,去省城哈尔滨,常驻。”
葛叔盛粥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看出些什么,随即又低下头,专注地喝着碗里所剩不多的粥,声音闷闷的,带着山野之人特有的直白:“哈尔滨?嗯,好地方,比咱这山旮旯敞亮,机会多。去了那边,收着点性子,少惹事,省城的水,深着呢。”他顿了顿,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些,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不善于用言语表达的、沉甸甸的关切,“但是……也别怕事,骨头要硬,脊梁不能弯。你们老林家,祖祖辈辈在这片山里扎根,行善积德,到了你这辈,就剩你这根独苗了……凡事,多想一步,多看一圈,葛叔端起粗瓷碗抿了一口酒,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碗沿,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沉声道:“保住自己最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晓得,葛叔。您放心。”林晏心中微暖,用力点了点头。葛叔,这位常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手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疤的粗豪老人,对他一直像对待自家子侄,话不多甚至常常没好气,但那份沉甸甸的关切与维护,都藏在看似不经意的行动和这偶尔流露的、笨拙却真挚的只言片语里。他知道,葛叔是真正关心他安危的人。
几碟简单的酒菜很快摆上桌:一碟油汪汪的酱牛肉,一碟脆生生的拍黄瓜,还有一盘刚蒸好的玉米面窝头。林晏拿起陶制酒壶,给葛叔倒上满满一碗琥珀色的高粱酒,自己也倒了一碗。没有过多的言语,一老一少就着清晨微凉的空气,默默地喝了起来。酒液辛辣,入喉却化作一股暖流,驱散了离别的清冷。
几口辛辣的高粱酒下肚,林晏感觉胃里暖烘烘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放下碗,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坚定而认真,看向葛叔:“葛叔,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说。”葛叔言简意赅,夹起一块酱肉扔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林晏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那些盘桓在心中已久的想法像潮水般涌上来。他看着葛叔满是皱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之前继承出马仙的身份,签订契约,更多是形势所迫,是被动接受。如今……我想真正地、由我自己来立下堂口,与仙家签下平等的契约!我不想再被过去那道如同枷锁般的旧契所束缚。”
葛叔咀嚼酱肉的动作猛地停住,筷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像鹰隼一样紧紧盯着林晏,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视他的灵魂深处。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老狗轻微的鼾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小子,”葛叔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真的想好了?下定决心,不后悔?立堂口,尤其是你这情况,是要废掉旧约,重立新章!这等于是否定了仙家过往的权威,是在刀尖上跳舞!仙家若是震怒,不允此事,那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契约反噬,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子投入林晏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林晏能感受到葛叔话中的分量,那绝非危言耸听。
然而,林晏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因为葛叔的警告而变得更加清澈和坚定。他迎接着葛叔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想好了,葛叔。旧约如锁,锁住的不仅是我,或许也有仙家本身。我林晏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既要携手同行,便需真心换真心,强扭的瓜不甜,强缚的缘是孽。我相信,心诚则灵。我必要让仙家明确我的跟脚,认可我的心性与意志,心甘情愿与我缔结新的盟约!”
他看着葛叔,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意:“否则,宁可契约崩毁,力量反噬,我也绝不带着一道不情不愿的枷锁走下去!我的路,我要自己选!”
葛叔久久地凝视着林晏,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有担忧,有审视,但最终,都化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其中夹杂着一丝隐晦的激赏。他猛地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碗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好!”葛叔低喝一声,眼中爆射出一团精光,那股属于老辈人的悍勇与决断瞬间回到了他身上,“既然你小子有这份胆气和心志,那我老葛头就豁出这条命,替你问问仙家!看看你这‘问心’之念,能否上达天听,下抵仙灵!”
他站起身,佝偻的腰背似乎挺直了些,指着林晏:“今晚子时,月上中天,阴气最盛,阳气初生之时,便是最佳时机!你准备好空白牌位、朱砂、贡香,还有……你那颗不容置疑的‘问心’!”
是夜,月华如水,清冷地洒落在葛叔家寂静的小院里。万籁俱寂,连虫鸣都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院子中央,一张临时搬来的老旧八仙桌被充当法坛,铺上了一块略显褪色却洗得干净的蓝布。
法坛之上,正中摆放着一面尚未书写名号的空白柏木牌位,质地细腻,隐隐散发着一股沉静的木质香气。牌位前,是一只装满清水的陶碗,三盏清茶,几样新鲜果品,以及一碟葛叔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品相极佳的生肉贡品。一叠黄表纸,一碟研磨好的鲜红朱砂,一支新开的狼毫笔,整齐地放在一侧。三根手指粗细的贡香已经点燃,青色的烟气笔直上升,在清冷的空气中氤氲开一股肃穆而神秘的气息。
林晏沐浴更衣,穿着一身干净的深色衣裤,肃立在法坛前,面色平静,唯有微微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收缩的瞳孔,泄露着他内心的波澜。葛叔则换上了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式对襟褂子,站在林晏身侧,平日里那副懒散猎户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山岳般的气度,眼神锐利如电,扫视着周围的虚空。
林晏眼神盯着葛叔,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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