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乱葬岗归来,范平的心境已然不同。
那黑袍老者透露的“天门”秘辛,如同一幅恢弘而危险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为家族、为自身安危而奔波的少年,更是一个无意中踏入了一场关乎世界本源、长生奥秘的古老棋局的棋子……或者说,潜在的执棋者。
南诏王城太和城,在他眼中也变得愈发不同。
那高耸的青黑城墙,那依山而建的巍峨王宫,那街头巷尾弥漫的奇异香料气息,此刻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与那传说中的“天门碎片”息息相关。
他依旧深居简出于百越楼,但探查的方向已然改变。
他让赵烈等人重点打探南诏王室的动向,尤其是关于几位王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及王室可能守护的某种“圣物”或“秘宝”的传闻。
同时,他自身则更多地依靠那玄妙的灵觉,以及怀中青铜钥匙的共鸣,来感知这座城池隐藏的秘密。
《基础养生诀》第六层的心法玄奥非常,远非前五层可比。
它不仅需要更加精纯庞大的真气支撑,更涉及到对自身精神力的细微操控,与那“灵觉映射”隐隐有相辅相成之效。
范平潜心钻研,进展虽慢,却也能感觉到自身对真气的掌控和对周遭环境的感知,都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
这一日,他正在房中揣摩心法,怀中那枚青铜钥匙忽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颤起来,一股比在黑苗寨时更加清晰、更加灼热的共鸣感骤然传来!
方向,赫然指向城西!
不是王宫,而是城西的某处!
范平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
又有碎片出现了?
而且距离如此之近!
他立刻起身,来到窗边,运足目力向城西方向望去。
那边是太和城的平民区与商业区混杂之地,建筑低矮杂乱,人流如织,看上去并无特殊之处。
但钥匙的共鸣不会错!
他不再犹豫,换上那身靛蓝布衣,稍作易容,吩咐赵烈等人留守客栈,随时接应,自己则独自一人,循着钥匙传来的共鸣指引,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西的人流之中。
越往城西走,钥匙的震颤便越发明显,那股灼热感也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它。
范平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灵觉全开,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栋建筑。
共鸣的源头,似乎在一处颇为热闹的集市附近。
范平放缓脚步,装作闲逛的旅人,目光在鳞次栉比的商铺和摩肩接踵的行人间扫过。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家名为“奇珍阁”的店铺上。
这家店铺门面不大,装潢却颇为古雅,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店内似乎经营着一些古玩、玉石以及南疆特产的奇异药材。
而钥匙最强烈的共鸣,正是从这家店内传出!
范平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
店内客人不多,只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在柜台后打着算盘,两个伙计在整理货物。
范平的灵觉瞬间扫过整个店铺,立刻感应到,在柜台后方的一个上了锁的多宝格里,有一股与他怀中钥匙同源、但更加微弱的气息!
碎片就在那里!
他心中笃定,面上却露出对店内一件造型奇特的犀角杯感兴趣的样子,走上前细细打量。
那掌柜见有客上门,停下算盘,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客官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暹罗犀角,有辟邪安神之效。”
范平随口应付着,心思却全在那多宝格上。
他试探着问道:“掌柜的,你这里可有些……更特别的东西?比如,年代久远些的,带点神秘色彩的器物?”
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脸上的笑容却不变:“客官说笑了,咱们小店做的就是这古玩生意,年代久远的器物自然是有。不知客官想要什么样的?”
范平故作高深,压低声音道:“我家族世代研究古物,对一些带有特殊纹路、尤其是……与某些古老传说相关的青铜器,颇为感兴趣。”
他说话间,指尖看似无意地在柜台上划过,隐隐带起一丝《基础养生诀》特有的温润气息。
那掌柜感受到这股气息,脸色微微一变,再次仔细打量了范平一番,眼神中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他沉吟片刻,挥退了旁边的伙计,对范平道:“客官请随我来内间详谈。”
范平心中一动,知道有戏,便跟着掌柜走进了店铺后方一间僻静的雅室。
掌柜关好门,请范平坐下,这才低声道:“客官方才所言……莫非指的是‘那个’?”
范平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看来掌柜是知情人。”
掌柜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不瞒客官,小店确实收有一件奇特的青铜残片,年代极其久远,上面的纹路非今时所有,更奇的是,它偶尔会自行发出微光,伴有温热。家祖有训,此物非凡,非有缘人不可轻示。”
果然!
范平心中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可否取出一观?”
掌柜犹豫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最终,他还是走到墙边,打开一个隐蔽的暗格,从中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铺着红色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布满了绿色铜锈的青铜碎片。
就在木盒打开的瞬间,范平怀中的钥匙猛地一震,灼热的共鸣感达到了顶峰!
而那木盒中的碎片,也仿佛被唤醒了一般,表面那层铜锈之下,竟隐隐透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泽!
两块碎片,隔着木盒与衣襟,产生了强烈的呼应!
掌柜也看到了这异象,脸上露出骇然之色,指着范平:“你……你身上也有……”
范平知道无需再隐瞒,缓缓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那枚青铜钥匙。
当钥匙暴露在空气中时,两者之间的共鸣更加剧烈,甚至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如同风铃般的嗡鸣声!
那木盒中的碎片上的淡金色光泽也越发明显!
“果然……果然是有缘人!”
掌柜喃喃道,看向范平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家祖曾说,当另一块碎片出现时,便是此物重见天日,宿命轮转之时。”
范平沉声道:“掌柜的,此物对我极为重要,可否割爱?价钱不是问题。”
掌柜却摇了摇头,将木盒盖上,那共鸣与微光顿时减弱。
他叹了口气:“客官,此物并非钱财可以衡量。家祖遗命,此碎片需交予真正的‘持钥者’,并告知其一句话。”
“什么话?”范平追问。
掌柜看着范平,一字一句地道:“碎片重聚之日,需以至亲之血为引,方可唤出门之虚影,得见路径。”
至亲之血为引?
范平瞳孔骤缩!这是什么邪异的法门?
掌柜将木盒推向范平:“今日它既与客官产生共鸣,便是认主。此物,便赠与客官了。只望客官谨记此言,善用此物,莫要……坠入魔道。”
范平接过那沉甸甸的木盒,感受着其中碎片与自身钥匙的隐隐呼应,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至亲之血……他的至亲,如今唯有范建与范闲……
这“天门”,究竟通往的是希望,还是……需要献祭亲情的深渊?
他收起木盒,对掌柜郑重拱手:“多谢掌柜,此言……范平铭记于心。”
离开奇珍阁,范平怀揣着两枚产生共鸣的碎片,行走在太和城喧嚣的街道上,却感觉周身冰凉。
天门之秘,初现端倪,却已如此残酷。
前路,似乎更加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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