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隐秘的山神庙,范平便如同滴水入海,彻底融入了南庆广阔的疆域。
他严格按照地图所示,专挑荒僻小径、山野林间穿行。
《隐元敛息术》运转不休,让他行走间几乎不惊起尘埃,偶遇樵夫猎户,也提前避让,未曾照面。
白日赶路,夜间则寻隐蔽处打坐调息,巩固《基础养生诀》第三层,揣摩《寸芒》之锐利。
系统兑换的“清心丹”颇有奇效,让他心神澄澈,修炼事半功倍。
体内真气日渐充盈,对那阴寒滑濡劲力的掌控也越发精妙。
他甚至尝试将一丝《寸芒》的锐意融入《寒濡诀》的指力之中,虽未大成,却也能感觉到指尖凝聚的穿透力有所增强。
一路风餐露宿,倒也太平。
蛇纹组织的追兵似乎并未料到他会选择如此曲折难行的路线,又或许是被听潮阁暗中布下的迷雾所扰,并未追至。
半月后,风尘仆仆的范平,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终点——青石镇。
此镇位于京都百里之外,因盛产青石得名,镇子不大,却因靠近京畿,商旅往来,倒也颇为热闹。
镇中建筑多以本地青石垒砌,显得古朴坚实。
范平没有立刻进入镇子,而是在镇外一处高坡上驻足远眺,仔细观察。
镇口有兵丁设卡盘查,但看起来并不严苛。
街道上人流如织,贩夫走卒,叫卖声不绝。
他需要找到听潮阁所说的接应之人,但地图上并未标明具体地点和接头方式。
他沉吟片刻,决定先行入镇。
在镇外小河边稍作清洗,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衣衫,将一身风尘气息稍稍敛去,这才随着人流,走向镇口。
兵丁只是随意看了眼他递出的、听潮阁准备的那份普通行商文牒,便挥手放行。
踏入青石镇,一股混杂着石粉、汗水、食物和牲畜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范平不动声色,放缓脚步,看似随意地沿着主街行走,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筛子,掠过街道两旁的每一家店铺,每一个摊贩,搜寻着任何可能与“听潮”相关的标记,或是感觉异常之人。
走过半条街,他注意到一家名为“石缘斋”的店铺,门面不大,经营的是些青石雕刻的摆件、砚台等物。
店铺的招牌右下角,刻着一道几乎与青石纹路融为一体的、极浅的潮水波纹。
找到了!
范平心中微定,却没有立刻进去。
他在对面的一个茶摊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慢慢啜饮,同时暗中观察“石缘斋”的动静。
店铺生意似乎有些清淡,偶有客人进出,掌柜是个戴着单边眼镜、埋头刻石的老者,并未抬头。
坐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并未发现异常。
范平正准备起身过去,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道另一头的一家药铺里走了出来!
那人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风霜,却依旧难掩其清俊,正是范闲!
范平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站起身,又强行按捺住。
他注意到,范闲并非独自一人,他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机灵、眼神却透着精明市侩的汉子,正点头哈腰地对范闲说着什么。
那汉子腰间挂着一块不起眼的腰牌,样式……似乎是监察院最底层的探事?
范平心中一动。
兄长竟然已经和监察院的人搭上线了?
虽然只是最外围的人员,但这速度也不可谓不快。
看来范闲这一路,也绝非坦途。
他压下立刻相认的冲动,依旧坐在茶摊,看着范闲和那汉子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
范闲眉头微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就在范闲即将走过茶摊时,范平放下茶碗,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轻响。
范闲脚步一顿,几乎是本能地,目光锐利地扫向茶摊。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低着头、穿着普通青色布衣的少年侧影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身影,那感觉……尽管刻意收敛了气息,换了装束,但他绝不会认错!
“平……”
范闲失声,差点喊出口,又猛地刹住。
他脸上瞬间闪过震惊、狂喜、担忧种种复杂情绪,对身边那汉子快速交代了一句,便快步走到茶摊前。
范平这才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的苍白与疲惫,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微哑:“哥……”
【范闲产生‘巨大惊喜’、‘强烈担忧’、‘如释重负’等复杂情绪,情绪点+150!】
范闲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范平微微皱眉:“平弟!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
他上下打量着范平,看到他虽然憔悴,但似乎并无重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急切地问道:“那晚之后,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
“此事说来话长。”
范平低声道,目光瞥了一眼范闲身后那个面露好奇与审视的监察院探事。
范闲立刻会意,压下满腔疑问,对那汉子道:“李三,这是我失散的弟弟。今日之事,暂且到此,后续我再寻你。”
那名叫李三的汉子精明地点头哈腰:“范公子您忙,小的随时听候吩咐。”
说完,又好奇地瞄了范平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范闲拉着范平,也顾不上再去“石缘斋”,直接在附近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关上房门,范闲立刻布下简单的警戒,这才急切地追问:“平弟,到底怎么回事?那晚我摆脱追兵后,回去寻你,只找到你留下的血迹和打斗痕迹,还以为你……”
他声音有些发哽。
范平早已打好腹稿,将遇刺那晚的经历,略去听潮阁阁主和系统相关,只说被一位神秘人所救,在一处安全地方养好伤后,被指引来到青石镇汇合。
他将一切归功于那位“神秘人”和费介老师留下的“保命后手”。
范闲听完,沉默良久,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
他用力拍了拍范平的肩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是哥没用,没能护住你。”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那套“神秘人”的说辞,但他能感觉到范平有所隐瞒,此刻兄弟重逢,他选择暂时不去深究,只要人安全就好。
“哥,你别这么说,若非你断后,我恐怕早已……”
范平适时地流露出感激与依赖。
【范闲产生‘愧疚’与‘责任感加剧’情绪,情绪点+80。】
兄弟二人一番唏嘘,各自诉说了分别后的经历。
范闲那边也是险象环生,凭借机变和五竹叔暗中相助才摆脱追杀,途中机缘巧合遇到了监察院外围探事李三,用银钱和些许手段,从其口中套取了一些消息,并借助其身份对京都方向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
“京都形势复杂,我们需得小心。”
范闲神色凝重,“父亲已知晓澹州之事,想必已有安排。我们在此休整一日,明日便启程前往京都。”
范平点头应下。
深夜,兄弟二人在房中用餐。
范平看似随意地问道:“哥,我们来时,看到镇上有家‘石缘斋’,里面的石雕似乎不错。”
范闲正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范平一眼,目光若有所思,随即笑道:“是吗?你若喜欢,明日临走前,哥陪你去看看。”
他答得自然,但范平却敏锐地感觉到,兄长似乎对这家店也留了心。
是因为他也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巧合?
就在这时,客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官差持械闯入,正在盘查住客!
范闲与范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范闲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是城防司的人,说是例行巡查,追查一名流窜的盗匪。”
范平心中了然,恐怕,这巡查是假,搜寻他(或者他们兄弟)的行踪才是真。
蛇纹的触手,或者说其他关注他们行踪的势力,竟然已经伸到了这京都百里之外的青石镇?
脚步声沿着楼梯越来越近。
范平深吸一口气,《隐元敛息术》悄然运转至极致,整个人气息内敛,仿佛与这房间的阴影融为一体。
范闲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恢复了平日的从容,走到门边。
房门被敲响。
“客官,城防司例行巡查,麻烦开下门。”
风雨,似乎并未远离,反而随着接近京都,愈发迫近了。
而那家“石缘斋”,依旧静静地立在街角,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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