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风将叶开的急切与张澜的茫然都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他并未立刻表态,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目光悠远,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自此,张澜便在江宅暂且安住下来,除了日夜揣摩那补全后愈发凌厉顺畅的刀法,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坐在院中,望着天际流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另一边,阿史那月在第一时间得知江逸风安然返回府中后,便如同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般,悄无声息地遣散了所有调动的人手,江宅内外,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之下,悄然多了一位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沙场宿将。
叶开几次想再寻机会与张澜深谈,甚至向江逸风进言,但见江逸风始终不置可否,也只好暂且按捺下来。
时值暮秋,益州大都督府后堂却暖意融融。
狄光嗣屏退左右,只留二三心腹侍从,设下一席精致却不奢靡的私宴,独邀江逸风一人。
烛火摇曳,映照着狄光嗣略显疲惫却兴致颇高的面容。
他举杯邀饮,语气诚挚,“江兄,请满饮此杯。若非兄台出手,那芙蓉案恐怕至今仍悬而未决,成都百姓亦难安枕。”
江逸风举杯相应,神色从容,“狄长史过誉了。草民不过偶有所得,略尽绵力,岂敢居功。
长史日理万机,还能拨冗相邀,实令人感怀于心。”
“江兄何必过谦。”狄光嗣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兄台于刑名一道,见解之精深,推演之精妙,实乃狄某平生仅见。
那些蒸骨验伤、血迹辨析之法,闻所未闻,却鞭辟入里,直指要害。
更难得的是那份洞察人心、勾勒案情的能耐。” 他稍作停顿,语气愈发恳切,“你我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江兄若再称长史,便是见外了。”
江逸风从善如流,微笑道,“狄兄厚意,那某恭敬不如从命。”
狄光嗣面露欣然,续道,“以江兄之才,屈就于商贾之事,实乃明珠暗投,朝廷之失。
狄某在益州尚能说得上几句话。”他目光灼灼,“若江兄有意,狄某可设法为兄台更易户籍,脱去商籍。
以兄台之能,纵使初入仕途,先任一无品级的法曹佐史,协理刑狱,亦是绰绰有余。假以时日,未必不能……”
这是狄光嗣第三次提及此事,前两次均被江逸风婉拒,此番他言辞更为恳切,显然爱才之心切切。
江逸风闻言,并未立即回答,只是执壶为狄光嗣斟满酒杯,动作舒缓。
他脑海中浮现出初次离家前,姑姑阿史那月那郑重其事的叮嘱。
他放下酒壶,迎上狄光嗣期待的目光,唇角含着一丝谦和却坚定的笑意,缓缓摇头,“狄兄厚爱,逸风感激不尽。知遇之恩,更令逸风铭感五内。
只是逸风闲散惯了,受不得官场约束。
且家中长辈早有严训,江氏子弟,不得入仕为官。此乃祖训,逸风不敢有违,狄兄美意,只能心领了。”
狄光嗣眼中闪过失望,他凝视江逸风片刻,见其目光澄澈,态度坚决,知其心意已定。
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惋惜,“可惜,实在可惜。以江兄之才,若愿为朝廷效力,必是百姓之福,亦是律法之幸。
不过,人各有志,狄某亦不强求。只是日后这益州刑狱之事,若遇疑难,还望江兄不吝赐教。”
“狄兄言重了。”江逸风举杯,“草民虽身不在公门,但若能为地方安宁略尽薄力,自是义不容辞。袍哥会亦愿配合官府,维持码头秩序,保境安民。”
“好。有江兄此言,狄某便放心了。”狄光嗣亦举杯,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窗外月色清冷,堂内烛火温暖,一番关于仕途的试探与坚守,在这秋夜私宴中,悄然落下帷幕。
狄光嗣虽憾未能招揽此等人才入麾下,却也更加坚定了与此人深交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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