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看！”喻万春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疲惫，将笊篱举到张虎眼前。
他的手臂有些微微颤抖，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滚烫的锅沿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化作白烟。
这一刻，喻万春终于提炼了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看来在这个世界，物理的原理是相通的，现在只需要证明，这东西能造出来他想要的东西。
张虎还沉浸在剧烈的咳嗽和涕泪横流之中，听到先生叫他，勉强睁开被熏得通红的眼睛，模糊地看向笊篱。
当那闪烁着微光、沾着污渍却难掩晶莹的晶体映入眼帘时，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结果又吸进一大口刺鼻的余气，呛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这，这是，啥？”
“石头？亮晶晶的石头？从，从那些臭泥巴汤里…捞出来的？”
他有限的认知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幕。
他小时候听说过道士炼丹，下意识的想到莫非先生是在炼金？
或者…类似于点石成金的道法？
“此乃‘仙晶’！”喻万春看着张虎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恶作剧般的回答道。
他小心地将这第一笊篱带着杂质的硝石晶体倒入旁边一个备好的干净瓦盆里，“别愣着！赶紧的，把锅里的‘汤’再滤一遍！这‘仙晶’还不够纯！”
“仙晶？”
张虎被那“仙晶”的名头震得一个激灵，再看喻万春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眼神里面没了之前的疑虑，“仙晶！先生真弄出仙晶了！”
他眼睛被熏生疼，手脚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注满了干劲，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麻利，仿佛之前被熏得要死要活的人不是他。
两人强忍着残留的刺鼻气味和棚内几乎令人窒息的高温，又开始了重复的过滤、熬煮、捞晶体的过程。
汗水如同小溪般在两人身上流淌。
每一次过滤，得到的液体都比上一次清澈一些；每一次熬煮结晶，捞出的晶体都比上一次更白、更亮、杂质更少。
当第四个循环结束，看着瓦盆里堆积起来的、虽然仍有些许灰色斑点但主体已呈现雪白半透明状的晶体时，喻万春长长地、带着极致疲惫却又无比满足地吁出了一口气。
“成了！”他抓起一小把晶体，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凉和硬实的触感，笑容在满是汗水和烟灰的脸上绽开，露出一口白牙，“上好的硝石！”
“硝石？那又是什么？”
张虎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粗大的手指捻起几粒，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土石的微涩气味，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几乎消失殆尽。
他看向喻万春：“先生！您，您真是神了！”
什么的疑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此刻在他心中，喻万春的形象已然无限拔高。
而在喻万春看来，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喻万春的目光扫过角落里两个大小不一的陶罐，那是他之前特意吩咐张虎寻来的。大的肚圆口阔，小的则精致许多。
“虎子，打一桶最干净的井水来，要凉透的！”喻万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已久的期待。
张虎此刻对喻万春已是言听计从。他二话不说，走出蒸笼般的棚子，很快提着一桶刚从深井里打上来的、还冒着丝丝凉气的清水回来。
那桶壁外侧迅速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光是看着，就让人在酷暑中感到一阵渴望的凉意。
喻万春亲自上手，小心翼翼地将刚刚提纯得到的硝石晶体，倒入那个大陶罐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很快铺满了罐底厚厚一层。
接着，他将小陶罐稳稳地放入大罐中央。小罐里，盛满了从大桶中舀出的、清冽透亮的井水。
“虎子，扶稳了。”
张虎赶忙上前，将小罐扶稳。
喻万春吩咐道，自己则拿起那个盛满凉井水的大桶，开始将冰凉的井水缓缓注入大罐与小罐之间的夹层。
清澈的水流冲刷着白色的硝石晶体，发出哗哗的声响。冰凉的水迅速淹没了小罐的罐身，直至水面离大罐口沿还有寸许距离才停下。
最后一步，喻万春拿起一个大小刚好能盖住大罐口的厚实木盖，严丝合缝地盖了上去，将整个装置密封起来。
木盖正中央，还特意预留了一个小孔，是用来观察的孔洞。
“这，这又是弄啥咧？先生？”张虎扶着大罐，看着这大罐套小罐的古怪玩意儿，满头雾水。
他看看密封的木盖，实在想不通这和“仙晶”关系。
难道先生要煮这罐里的水？可火都没生啊！
“等会你就知道了。”喻万春声音低沉，他有些累了。
他拖过旁边一个破旧的蒲团，一屁股坐下，背靠着同样被烤得温热的土坯墙，闭上了眼睛。
连续的高强度劳作和棚内的极端环境榨干了他的体力，他需要休息片刻。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翻涌着怎样的期待与忐忑，如果成了，那将成为新的起点！
张虎老老实实扶着罐子，一双牛眼瞪得溜圆，一会儿看看闭目养神的喻万春，一会儿又死死盯着那个密封的大陶罐。
棚子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木头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片刻后，喻万春找了个架子，将陶罐固定住，这也解放了张虎的双手。
不过张虎还是看着罐子坐下了，因为罐子旁很凉爽。
小屋子闷热依旧，二人也不管地上有多脏，并排靠在罐子旁休息。
不知什么原因，小屋子的温度慢慢下降了，而随着温度的下降，二人也获得了久违的清爽。
时间缓慢而坚定的前行着。
两炷香的时间，在二人度秒如年的煎熬中，终于过去了。
“起盖！”喻万春吩咐道。
张虎听到后，用力将那沉重的木盖猛地掀开！
一股远比井水凉气更甚、带着凛冽寒意的白色雾气，如同挣脱束缚的精灵，瞬间从罐口喷涌而出！
这股突如其来的冷气，在空气中剧烈交锋。雾气迅速弥漫开来，拂过张虎汗津津的脸颊和手臂。
“嘶！”张虎倒抽一口冷气，不是被呛的，而是被那股直透毛孔的冰凉激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感觉如此突兀，却又如此清晰，简直如同神迹降临！
他下意识地探头，目光急切地投向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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