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他们已经来到了子母河，怀里的姑娘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他把涂山念放在筋斗云上。
三藏转身看向自己的三个徒弟：“悟净。”
老沙抹着眼泪走到三藏面前，三藏抬手欣慰的摸了摸老沙的脑袋：“你向来是最懂事的。”
他才说了一句话，老沙就哭出声了，三藏替他擦了擦眼泪：“不哭，你法力偏弱，人也实诚，以后要听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话，莫要叫人欺负了去。”
老沙咬着拳头，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师父说，可他硬是憋回去了，他知道阿念的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在这里浪费师父的时间。
“八戒。”
“师父。”八戒垂着头走上去。
三藏欣慰的看着他：“如今你也成长了许多，也不枉为师给你起的这个名字。”他替八戒整理了一下歪了的帽子：“以后的日子也不可放纵自己，须得善始善终。”
“八戒记下了。”八戒哽咽着说。
“悟空。”
最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这个最费心，也是最疼爱的大徒弟身上。
“师父。”悟空握住三藏的手。
“你——”
三藏刚要说话就被悟空抬手制止了，他狠狠的蹭了一下眼睛，偏过头说着狠话：“师父要说什么话等平平安安的回来再说与我听！”
三藏愣了一下，笑着摸了摸悟空的头：“不听便不听吧，你平日里便聪慧，为师想说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了”
三藏俯身抱起了涂山念，在悟空他们含着泪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进了子母河。
往日里清澈的子母河如今泛着黑气，三藏刚踏入水中便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他依旧稳稳的抱住涂山念。
怀里的姑娘似有所感，微微的动了下手指，三藏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涂山念嘴唇翕动，轻轻的“嗯”了一声。
婴灵已经开始啃食着他的血肉，三藏周围的河水开始变成血红色，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三藏抱着涂山念的手紧了紧：“好阿念，你和我说说话。”
涂山念迟迟都没有动静，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醒着，过了许久，她垂着的手抬了抬，许是没有力气，又无力的垂下，涂山念费力的笑了笑：“我心悦你。”
虽是遭受着厉鬼啃食之痛，听见这话三藏还是轻笑出声：“这个我知道，说些不知道的。”
涂山念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以前想过，把你带回涂山，关起来，任谁也抢不走。”
“那现在呢？”
“现在也想。”涂山念皱皱眉：“也不太想了。你心里有天下苍生，我若把你拘起来便是折了你的羽翼，我舍不得。”
三藏眼睛一酸，竟落下泪来。
是啊——
舍不得，他也舍不得。他是血肉之躯，他也会痛，埋进水里的半截身子已经有的地方能看见白骨，但他就是笑着。
没什么的，为她死心甘情愿。横竖前世都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能怎样？
三藏眷恋的用下巴蹭了蹭涂山念的发顶。
是不是我真的要死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不加克制的亲近？涂山念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其实她还挺不甘心的，她还没能把他送上灵山，没能干死罗睺，没能成圣……
只是可惜了师父这身喜服，他皮肤白，又生的俊美，穿红色肯定是好看的。
指尖轻捻着三藏的衣服，她叹息着：“师父这辈子估计是就穿这么一次喜服了，真可惜……”
河水漫过三藏的腰，他不再往前走，从河底升起的黑气包裹住了他，黑气中是无数的婴灵伸出利爪和尖牙在撕扯他的身体。
三藏咬牙忍着疼，尽量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其实是第二次。”
看见黑气渐渐的从涂山念的身体溢出，她的肚子也开始平坦下去，他放低了声音哄她：“我讲给你听好不好，乖，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马上就好了？涂山念苦笑，听师父声音都抖了，估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吧……
“你不记得了，你嫁过我的。”想到这里，三藏苍白的面孔浮现出一抹微笑：“还记得我和你们讲过我15岁还过俗吗？”
“八戒说的没错，确实是为了一个姑娘，那便是你。”
“阿念，六翅金蝉，金蝉子，江流儿，唐三藏，兜兜转转不管过了多少个轮回，我身边都是你，也只有你。”
“我亦心悦于你。”
涂山念终于察觉出不对了，慌乱之下，她摸到了三藏的胸口，三藏闷哼一声，她也感受到手中的湿滑，她无措的收回手：“你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阿念，别怕，以后的路好好走。”
他是情愿为了她付出一切的，他的阿念太苦了，他愿意用这双手托着她，把她送到高位，让她踩着自己的尸骨去做三界中让所有生灵都望尘莫及的神话。
伴随着水面上成片成片的鲜血散开，子母河重回平静，而涂山念的小腹彻底平坦，周身的灵力开始运转，五感也逐渐恢复。
首先恢复的是嗅觉，她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她慌了，颤抖着手去扯眼睛上的丝带，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扯了好几次才扯掉。
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三藏凹陷的脸颊，他的嘴唇苍白的不像是活人，手却依旧稳稳的抱着她。
他朝她笑着——别怕。
然后身子一软，涂山念翻身扶住他，刚一碰到他沾上了满手的鲜血，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多的可以染红一条河。
她半抱着三藏飞回岸边，颤颤巍巍的掀开衣服，却见到了森森的白骨，八戒捂着嘴跌坐在地上，老沙直接就哭出声来了。
眼泪在涂山念眼眶中打转，刚有了些力气的身子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她死死的咬住嘴唇，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扑向老沙手中的包袱。
九叶灵芝！
难怪，难怪！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王母为什么要把这灵芝送给她了。
她将灵芝放在三藏胸口，手心飞快结印，随着她的结印，九叶灵芝光芒大放，药力迅速渗透进三藏体内。涂山念咬牙忍住泪水，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恶狠狠的告诫自己。
毕竟自己还没好全，涂山念的身形摇摇欲坠，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要留住的人，谁都抢不走！我说你能活，你定是能活！
九叶灵芝的药力终于完全发挥，三藏的伤口开始愈合，白骨上也渐渐长出了血肉。
悟空松了口气，嘴唇有些苍白，所幸他在握住三藏手的那一刻分了些法力护住他的神魂，不然以他的凡人之躯，又怎么过得了这万鬼噬身的子母河？
他对涂山念点点头——师父没有生命危险。
得到了悟空的肯定之后，涂山念的眼泪才敢流出来，她两腿发软，老沙扶了她一把但没扶住，涂山念顺着老沙的胳膊跪倒在地上。
膝行两步到三藏身边，喜服已经被悟空脱下，涂山念从包袱里拿出了冬季的衣服给他盖在身上，这时才注意到三藏胸口处渗出来的血红。
不顾悟空他们的反对，执意拉开衣襟看了一眼，聪慧如她，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猜到了这几天她喝的是什么了。
难怪她明明已经油尽灯枯却能撑这么久，难怪她每次吃完三藏煮的稀饭之后就感觉体内的寒冷被驱散了些。
他竟是用自己的血肉来为她续命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笑吗？她护了唐三藏一路，最后第一个吃到唐僧肉的竟还是她自己！
涂山念两只手死死的捂住嘴，上半身脱力般的伏在地上，发出细碎的悲鸣。
她不该怀疑他的真心的，哪怕是上天注定她必死无疑，三藏也会用凡人之躯，赤手空拳的带着她，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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