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材料全部整理完毕，已是深夜十一点多。办公楼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刘莉的精神松懈下来后，疲惫便如潮水般涌上，她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饿不饿？”走在旁边的傅景宸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食堂应该还有值班灶，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热的吃食。”
他不提还好，一提之下，刘莉才感觉胃里空落落的，晚上那个包子早就消耗殆尽。她点点头，声音带着点倦意：“好。”
两人拐向食堂方向。果然，大部分窗口都已关闭，只有最里面一个小窗口还亮着灯，负责夜班的老师傅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傅景宸走过去，低声和老师傅交涉了几句，又递过去几张粮票。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回来，上面是两碗冒着热气的酱油汤面，上面还卧着一个金黄的煎蛋。
“快吃吧。”他将一碗面推到刘莉面前，递过筷子。
空旷的食堂里，只有他们两人对坐在长条餐桌旁。头顶几盏日光灯发出嗡嗡的轻响，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汤面的热气氤氲上升，驱散了深夜的寒意，也模糊了彼此些许疲惫的面容。
刘莉低头吃了一口面，温热的食物下肚，带来一种实实在在的慰藉。她抬头，看见傅景宸也正低头吃着，镜片上似乎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这一刻，远离了白日的喧嚣、工作的压力以及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只有这方寸之间的安静与陪伴，让她感到一种难得的宁静与安心。
“这次，真的多亏你。”刘莉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她知道，如果不是傅景宸今晚精准的协助和陪伴，她可能还要在办公室里熬更久。
傅景宸也停下筷子，用随身带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抬起头看向她。日光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让他平日略显清冷的神情柔和了许多。他没有接她感谢的话，而是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词句，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认真，甚至带着一种罕见的、不易察觉的紧张。
“刘莉，”他叫了她的全名，语气比平时更加郑重，“我们认识，也共事很久了。”
刘莉心头微微一跳，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没有作声，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食堂里异常安静，仿佛能听到日光灯电流流淌的细微声音。
傅景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目光沉静地迎上她的视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千钧的重量：
“从在车间看到你磨钻头，到项目组一起翻译资料、攻克难题，再到后来……每一次交流，每一次并肩工作，我都觉得，我们很像。”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不是在性格上，而是在……对待技术、对待工作的态度上，在看待问题的角度上。和你在一起讨论、做事，感觉很顺畅，很踏实。”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有些过于平实，却像他平日里核对数据一样，严谨而真诚地铺陈开来。
“我知道，可能有很多人觉得你……很特别，很优秀。”他这句话意有所指，但很快便绕了回来，焦点始终落在“他们”之间，“但对我来说，吸引我的，不仅仅是你的优秀，更是这种……难得的同频与默契。”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终于说出了那句核心的话，带着一种技术工作者特有的、去除所有修饰的直接与诚恳：
“所以，我想正式地、认真地请求你，刘莉同志，我们在一起吧。以共同进步、互相扶持为目的，开始交往。”
说完这番话，他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耳根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红晕，但目光依旧坚定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刘莉的心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她看着对面这个有些紧张却异常认真的男人，想起他们第一次在车间关于工艺的简短交流，想起在项目组图书馆里并肩翻译文献的日夜，想起他一次次在她需要时提供的毫无保留的技术支持，也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他默默陪伴、精准辅助的身影。
他没有赵卫国那样张扬的热情和光环，但他给予的，是深入的理解，是坚实的支撑，是灵魂层面的共鸣。这种感情，如同细水长流，早已在无数个共同奋斗的日夜中，悄然浸润了她的心田。
在他专注而期待的目光中，刘莉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内心的答案。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比较，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明澈而温暖的笑容，如同拨云见月，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她迎着傅景宸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好。”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却承载了全部的应允与心意。
傅景宸眼底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那紧绷的肩膀显而易见地松弛下来，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巨大喜悦和释然的笑容，在他脸上缓缓漾开，驱散了最后一丝紧张。
空旷的食堂，昏黄的灯光，两碗还剩着些许汤底的面碗，一对刚刚确认了彼此心意的年轻人。没有拥抱，没有牵手，只有目光交织中无声流淌的欣喜与默契，以及那份基于共同理想和深刻理解的、沉甸甸的承诺，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悄然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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