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那几天，秦毅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变化。
以往还算顺畅的跨部门协作，开始出现莫名的滞涩。
一份关于空输大队下季度弹药补充的申请，在后勤部的流程里多卡了三天。
申请调用一批新型无人机进行适应性训练，装备部门回复“正在统筹调配，请耐心等待”。
甚至他麾下士兵的伙食标准，都出现了一些微妙的下滑。
这些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些幼稚，但汇聚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壁垒，意在消耗他的精力，挫伤他的锐气。
秦毅对此心知肚明。
他没有发作，也没有去向德穆兰抱怨——那只会显得他无能。
他只是更严格地要求内部，更高效地利用手头现有资源，同时，将更多精力投注于“影网”的推进。
真正的力量，从不来自于他人的施舍，而源于自身的不可替代。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秦毅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兑现了承诺，开了一瓶储存条件恒定的红酒。
当佐娅按响门铃时，他刚将两个酒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佐娅脱下了日常的制服，换了一件简单的深色针织衫，金发随意披散着，少了几分技术官的严谨，多了几分柔和的烟火气。
她走进来，很自然地接过秦毅递来的酒杯，轻轻晃动着，观察着酒液挂壁的痕迹。
“看来，德穆兰指挥官立的这个标杆，不那么好当。”
她抿了一口酒，语气带着了然的揶揄。
基地里没有真正的秘密，尤其是对于掌管着“影网”数据源的她。
秦毅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与她碰了下杯。
“意料之中。内部的虫子，有时候比外面的敌人更麻烦。”
“需要我从数据层面做点什么吗？”
佐娅看向他，眼神锐利起来，“比如，找出后勤部某些人中饱私囊，或者与其他部门存在异常资金往来的痕迹？‘影网’捕捉到的碎片信息里，或许有线索。”
秦毅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醇厚的口感在舌尖化开。
“暂时不用。杀鸡用牛刀，反而容易暴露我们的底牌。这种层面的事，用常规手段解决更稳妥。”
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佐娅身上，冷硬的神色缓和了些。“今天不谈这些。‘影网’的进展如何？”
谈到专业领域，佐娅立刻兴致盎然。
她放下酒杯，拿出随身携带的微型投影仪，在茶几上空展开一幅复杂的神经网络图。
“第二阶段的基础节点部署很顺利，借助你上次扩编的机会，感应模块的覆盖范围扩大了37%。但核心问题还是算力，‘灵弦’协议处理如此庞杂的潜意识信号，对现有服务器的负担极大。我需要更多、更先进的量子计算单元。”
“量子计算单元……”秦毅沉吟道，“这东西管控极严，审批流程比装备和燃料更复杂。德穆兰虽然支持，但也不会无限度地开放战略储备。”
“我有一个想法。”
佐娅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不一定需要全新的。”
“GtI在阿萨拉地区有一个前沿研究所，代号‘棱镜’，主要负责截获和破译我们的通讯信号。根据一些零星的情报分析，他们那里，有一套半实验性质的量子计算系统。”
秦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虎口夺食？”
“准确地说，是为你解决麻烦的同时，顺手牵羊。”佐娅笑道，“拿下‘棱镜’，既能打击GtI的情报网络，向德穆兰证明你和你部门的价值，堵住那些质疑者的嘴，又能为我们弄到急需的算力。一举两得。”
秦毅看着光幕上“棱镜”研究所的模拟结构图，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而锐利，那是他进入狩猎状态的前兆。
风险很高，但收益同样巨大。这确实是一个打破目前内部僵局，并加速“影网”建设的绝佳机会。
他端起酒杯，向佐娅示意：“看来，我们的‘孩子’需要一份像样的礼物。”
佐娅与他碰杯，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而我们将亲手为他取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书房成了“窃火”行动的临时指挥所。
秦毅调出了“棱镜”研究所及其周边区域的详细地理、气象数据，以及所有能搜集到的GtI巡逻队活动记录。
佐娅则负责提供所有技术层面的支持，包括推测的守卫兵力、可能的安保系统类型、以及那套量子计算单元的大致体积、重量和接口标准。
两人并肩站在巨大的战术全息图前，时而激烈讨论，时而陷入沉思。
“正面强攻不可取，目标区域的防空火力配置不明，但绝不会弱。”
秦毅的手指划过研究所外围的防御圈。
“我可以尝试在行动开始前，利用‘影网’初步渗透其外围通讯节点，制造小范围的混乱，为你们创造潜入窗口。”
佐娅提出构想，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模拟着数据流的冲击。
“风险在于，如果对方有顶级的电子战专家，可能会反向追踪。”
秦毅蹙眉。
“所以时机必须精准，干扰持续时间不能超过九十秒。”
佐娅回应，眼神专注，“这需要你们的物理突入与之完美同步。”
在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协作中，信任与默契以另一种形式加深。
他们不需要过多解释，一个眼神，一个简短的词句，就能理解对方的意图和顾虑。
直到深夜，初步的行动框架才基本确定。
秦毅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高强度专注后的疲惫感袭来。
他侧过头，发现佐娅也正轻轻按压着自己的眉心，连续的数据分析和推演显然也消耗了她大量精力。
“今天就到这里。”
秦毅关闭了全息投影，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柔和的背景照明。
“嗯。”佐娅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倦意。
秦毅走到一旁的小型冷藏柜，拿出两瓶营养补充剂，递给她一瓶。“补充点能量。”
佐娅接过，指尖在触碰时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谢谢。”
两人靠在书桌边，安静地喝着补充剂。没有了激烈的讨论，一种温和的静谧弥漫在空气中。
秦毅看着佐娅略显疲惫的侧脸，灯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
“压力大吗？”
佐娅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一点。毕竟，这次行动的核心需求是我提出的。”她顿了顿，“如果情报有误，或者……”
“没有如果。”秦毅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情报评估是我们共同做的，决策是我下的。无论结果如何，责任在我。”
他的话像一块沉稳的基石，瞬间稳住了她心中那一丝不确定的涟漪。
这不是甜言蜜语，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感到踏实和被保护。
她看向他，眼中情绪流动：“我知道。但我还是会担心……你的安全。”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重重地落在了秦毅的心上。
他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习惯了作为下属的依靠和上司的利刃，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直接地表达对他的担忧。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不是充满情欲的拥抱，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空闲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茧子，粗糙却让人无比安心。
“我会回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做出了最简单的承诺，“别忘了，那瓶红酒，我们才喝了一杯。”
佐娅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都融在这交握的双手和彼此的眼神之中。
（感谢爱发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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