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的第一波疯狂冲击，如同撞上礁石的巨浪，在付出巨大代价（清琴重伤，守护光罩濒临破碎）后，暂时退却了一些。但那弥漫天地的黑暗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蛰伏的凶兽，在王都之外翻滚凝聚，散发着更加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亡灵的嘶吼和刮擦声从未停止，如同永无止境的噩梦背景音。
城头上下一片狼藉。士兵们搀扶着伤员，紧急更换着耗尽灵石的阵基，工匠抢修着出现裂纹的城墙和弩炮。压抑的喘息声、痛苦的呻吟声和军官嘶哑的指挥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那无所不在的、冰冷腐朽的死气。
楚钰脸色阴沉得可怕。她迅速检查了清琴的伤势，喂她服下珍贵的保命灵丹，吩咐亲卫小心送回落霞宫休养。清琴的琴音是抵御死气侵蚀、稳定军心的关键，她的重伤无疑让本就不利的局面雪上加霜。
“殿下，内城大阵核心灵力消耗过度，库存的上品灵石已不足三成！照这个消耗速度，我们最多只能再支撑两个时辰！”一名负责阵法的老修士踉跄着跑来汇报，脸上满是焦虑和绝望。
“从王宫内库调！把所有能动用的灵石全都送来！优先保证大阵运行！”楚钰毫不犹豫地下令，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城外重新开始凝聚的黑暗，“告诉所有人，援军正在赶来，我们必须守住！”
有没有援军，她自己心里都没底。东褚只是小国，周边势力面对如此规模的黑潮，自保尚且艰难，谁会来援？但这希望必须给。
她走到城墙边，目光扫过下方如同黑色潮水般无穷无尽的亡灵，最终落回身边脸色同样苍白的陈旦身上。
“你刚才……那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探究。虽然陈旦掌心的那点波动在守墓老人那恐怖一击面前微不足道，但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那是一种与死亡之力截然相反、甚至隐隐克制它的诡异力量。
陈旦心脏一跳，稳住心神，低头道：“属下……属下也不知，情急之下，体内那股蛟丹之力自行运转，似乎……似乎对外面的死气有些反应。”他再次将异常推给蛟丹，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楚钰深深看了他一眼，美眸中光芒闪烁，没有再追问。眼下大敌当前，不是深究的时候，但只要他能对死气有所克制，就是一份宝贵的战力。
“清棋、清书、清画！”她转而命令道。
“在！”三女立刻上前，虽然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
“清棋，你接替清琴，负责用剑气清剿攀爬上城墙的漏网之鱼，组织修士小队，重点狙杀亡灵中的强大个体！”
“清书，你负责协调物资分发和伤员救治，务必保证阵眼灵石供应和丹药分配！”
“清画，你的幻术对低阶亡灵有效，全力施展，干扰它们的感知，制造混乱，减轻正面压力！”
“是！”三女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楚钰的安排井井有条，充分展现了她的指挥才能和对四侍能力的了解。
陈旦被要求留在楚钰身边不远处，一方面是利用他那可能存在的对死气的微弱克制力，另一方面也是就近监视。
短暂的喘息时间很快结束。
呜——！
黑潮深处，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更加高亢，更加疯狂！
这一次，亡灵大军不再是无脑地冲击，而是开始了有组织的进攻！无数骷髅战士顶着残破的盾牌，组成简陋的阵型，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向光罩；天空中，盘旋的怨灵幽魂汇聚成团，如同乌云般扑下，疯狂撞击着光罩的顶部；地面之下，甚至传来令人牙酸的挖掘声，显然有亡灵在试图从地下突破！
更可怕的是，在黑潮后方，几股远比普通亡灵强大的恐怖气息升腾而起，那是堪比金丹甚至元婴期的亡灵将领！它们猩红的魂火锁定了城墙上的守军，尤其是楚珏和陈旦！
“稳住！放箭！”
“弩炮！瞄准那些大家伙！”
“修士队，集火天空的怨灵团！”
城墙上再次爆发出激烈的战斗！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灵力光芒不断闪耀，每一次爆炸都能清空一小片区域，但立刻就被更多的亡灵填补。
陈旦也被迫加入了战斗。他没有武器，只能捡起地上阵亡士兵的佩刀，凭借着被蛟丹强化后的身体和本能挥舞着。他发现，当亡灵靠近时，他体内的蛟丹之力确实会自发运转，让他的攻击附带上一丝微弱的阴寒气息，对亡灵能造成额外的伤害。而掌心的“扯淡”印记，则对那些亡灵散逸出的精纯死气和怨念，产生一种微弱的吸力，如同一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自发地吞噬着周围零散的负面能量，虽然速度很慢，却让他能比其他士兵更能抵抗死气的侵蚀。
这诡异的一幕落在了不远处奋力厮杀的清棋眼中，她英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战斗异常惨烈。不断有士兵被亡灵的利爪撕碎，被怨灵侵入身体化为行尸走肉。城墙多处出现缺口，短兵相接的白刃战随处可见。清画的幻术只能影响小片区域，面对潮水般的敌人，效果有限。清书奔波于各处，丹药和灵石消耗的速度远超补充。
楚钰的后羿弓每一次响起，都能精准地灭杀一个强大的亡灵头目，但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这样下去不行！”清棋一剑劈碎一个高大的骷髅勇士，冲到楚珏身边，急声道，“殿下，亡灵无穷无尽，我们的力量和物资都快耗尽了！必须想办法遏制源头，或者……找出操控者！”
楚钰何尝不知？她的目光穿透黑暗，试图找到守墓老人的真身，但那冰冷的意志仿佛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就在这时，陈旦脑海中，痞子龙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极度的焦虑：“小子……注意地下！那老僵尸的恶心触须……钻过来了！目标是……是城基的灵脉节点！他想污染灵脉，从内部瓦解大阵！”
几乎同时，负责维护大阵的老修士惊恐地尖叫起来：“不好！地脉灵气紊乱！有一股极强的死气正在污染城西三号辅阵眼下方的灵脉分支！阵法力量在快速衰减！”
“什么？！”楚钰脸色大变！城基灵脉是守护大阵的能量源泉，一旦被污染，大阵不攻自破！
“清棋！带你的人，立刻去城西三号辅阵眼！不惜一切代价，清除地下的死气源头！”楚钰当机立断。
“殿下，那里死气浓度太高，普通士兵下去瞬间就会被侵蚀！”清棋急道。
楚钰的目光猛地转向陈旦，眼神锐利如刀：“你！跟他一起去！你的力量似乎能抵抗死气侵蚀！这是命令！”
陈旦心中一凛，知道无法拒绝。他看着城外无边无际的亡灵和城下那散发着浓郁死气的黑洞洞入口，头皮一阵发麻。
“妈的……就知道跑不掉……”痞子龙在他脑子里哀嚎，“小心点……地下的玩意儿……可能比上面的更恶心……”
清棋已经点齐了一队修为最高的亲卫，大多是筑基后期甚至假丹境界的好手。她看了陈旦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冷声道：“跟紧我，别掉队，否则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说完，她率先跃下了城墙，剑光开路，直接冲向了那个不断溢出黑色死气的阵眼入口。亲卫们紧随其后。
陈旦咬咬牙，感受着掌心那因为周围浓郁死气而变得活跃灼热的印记，也纵身跳了下去。
黑暗和更加浓郁刺骨的死亡气息瞬间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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