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书那句没头没尾的“不负三光不负人”以及掌心随之而来的剧烈灼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陈旦心中激荡起层层叠叠的疑团，久久无法平息。
他反复揣摩着那七个字，试图从中解读出某种功法口诀或者隐藏信息，却毫无头绪。它听起来更像是一句道德箴言，而非力量法门。可掌心那诡异的反应又作何解释？
“不负三光……三光……日月星？”陈旦揉着额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这世界的谜语人都这么高级吗？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清棋依旧严格督促他锻炼体魄，清琴的琴音每日准时响起，清书也会来检查他的抄写功课，并再次“无意”地提点了两句运笔调息的技巧，但再未提起那七个字，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句普通的静心箴言。
陈旦按捺住探究的冲动，他知道自己处于严密的监视下，任何过界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更加努力地适应这个世界，消化蛟丹的力量，同时默默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这日，轮到年纪最小的清画“当值”。她没像清棋那样拉他去练武，也没像清书那样逼他读书写字，而是兴致勃勃地抱来了一堆颜料、画笔和厚厚一叠宣纸。
“整天不是打打杀杀就是之乎者也，闷也闷死了！”清画将东西往偏殿的地上一放，叉着腰，一副小老师的模样，“公主说了，要全面发展！今天，本姑娘就教你画画！”
陈旦看着那堆精致的绘画工具，一阵无语。琴棋书画，这是要给他来个素质教育大礼包啊？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想干嘛？把他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质奴隶？
“画画……也能静心养性？”陈旦试探着问，想起了清书的话。
“当然！”清画挺起小胸脯，一脸自豪，“画由心生，境由意转。好的画作，不仅能愉悦心神，甚至能引动天地灵气，蕴含莫测威能呢！我们东褚王室……呃，反正很厉害就是了！”她似乎意识到说多了，赶紧含糊过去。
陈旦心中一动，引动天地灵气？难道这画画也和清琴的琴、清书的字一样，藏着什么玄机？
“那我们画什么？”陈旦配合地问道。
清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就画前几天那条大泥鳅怎么样？你可是跟它亲密接触过的，感受肯定深刻！”
陈旦脸色一僵。想起那恶蛟的恐怖模样和吞丹时的痛苦，他可没什么好“感受”。
但清画已经不由分说地铺开宣纸，研墨调色，动作娴熟无比。她提起一支狼毫笔，蘸饱了浓墨，略一凝神，便落笔纸上。
她的画风与她活泼的性格截然不同，下笔极其沉稳老练，手腕运转如飞。只见寥寥数笔，一条狰狞凶恶、翻江倒海的蛟龙雏形便跃然纸上！墨色浓淡相宜，将蛟龙的鳞甲、肌肉、那股狂暴肆虐的气势勾勒得淋漓尽致，仿佛随时会破纸而出！
更让陈旦暗自心惊的是，在清画作画的过程中，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细微的能量波动！周围的灵气似乎受到画笔的牵引，缓缓汇聚到画纸之上，让那墨迹蛟龙更添几分逼人的灵性与威压！
他右手掌心那“扯淡”二字，果然也再次传来了温热感！这一次的感觉，又与琴音、书法引发的有所不同，更像是一种对“意象”和“神韵”的共鸣？
“怎么样？像不像？”清画得意地放下笔，指着自己的作品。
陈旦看着那幅几乎要活过来的恶蛟图，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像，太像了……”简直像得让他有点ptSd。
“该你啦！”清画将一支笔塞到陈旦手里，指着另一张白纸，“照着画！要把它的神韵画出来！光是形似可不行！”
陈旦拿着笔，看着白纸，头皮发麻。他哪有这艺术细胞？但看着清画那期待（看好戏）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回忆着那恶蛟的恐怖姿态，笨拙地落笔。
结果可想而知。他画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像条长了角的胖头蛇，毫无气势可言，引得清画捂嘴咯咯直笑。
“不对不对！气势！要有那种……那种……‘扯淡’！对！就是那种不讲道理、蛮横嚣张的气势！”清画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扯淡？陈旦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清画。
清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捂住小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岔开话题：“哎呀，反正就是你得画出它很厉害、很霸道的感觉啦！”
陈旦心中疑窦更深，但面上不显，只好继续跟自己的“胖头蛇”较劲。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恶蛟的神韵，体内那源自蛟丹的力量似乎受到牵引，微微躁动起来。
他画得满头大汗，心情烦躁。越是急躁，笔下的线条就越是混乱。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脑海里那个虚弱的声音又幽幽地响了起来，带着浓浓的嫌弃：
“笨死了……画个蛟龙都画不成器……注意那丫头刚才运笔的节奏……啧，居然带上了点‘虚灵自然境’的皮毛意韵……可惜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虚灵自然境？又一个新的名词！陈旦心中一震。
“龙爷……这虚灵自然境是？”
“哼……现在告诉你也是白搭……那是沐老坑……咳，反正是一种很高深的境界门槛……涉及到意念干涉现实……你这点微末道行，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不过嘛……”痞子龙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琢磨了一下，“你掌心那破玩意儿，倒是天生适合这种‘瞎搞’的路子……别刻意去画，把你吞那蛟丹时感觉到的那股‘劲儿’，把你心里觉得最‘扯淡’最不服的那股气，随墨泼出去试试……”
把“扯淡”的劲儿随墨泼出去？
陈旦听得似懂非懂，但死马当活马医。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追求形似，而是闭上眼，努力回想吞噬蛟丹时那股狂暴不羁、怨毒滔天的意念，混合着自己穿越以来的憋屈、愤怒以及那点混不吝的反抗精神！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暗红色的微光，体内蛟丹之力随之鼓荡，握住笔，如同握着刀，狠狠地在纸上一挥而就！
他画的根本不再是蛟龙，而是一团混乱狂野、墨点飞溅的狂草般的墨团！毫无章法，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疯狂、 negation （否定）和桀骜不驯的气息！
在他最后一笔落成的瞬间——
嗡！
他掌心猛地一热！
那团混乱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墨色深处竟隐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凶戾气息从中透出！虽然远不如清画那幅画强大逼真，却多了一种诡异的、直击神魄的冲击力！
“呀！”清画惊讶地叫了一声，小嘴微张，看着那团墨迹，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你……你这画的是什么呀？好奇怪的感觉……但是……好像又有点……”
她歪着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就在这时，那墨团中心的一点最浓郁的墨色，突然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隐约竟化作一个极其模糊、扭曲的迷你蛟首虚影，对着清画那张完美的恶蛟图发出无声的、挑衅般的嘶吼！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异象，却让清画猛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陈旦自己也吓了一跳，看着自己那幅“抽象派杰作”，又看看自己隐隐发热的掌心。
画画……也能这样？
痞子龙在他脑子里幸灾乐祸地嘀咕：“看吧……我就说你这力量路子野……好好一幅画，让你搞得跟诅咒似的……不过嘛，这‘虚’劲倒是蒙对了一丝丝……可惜啊，无人引导，终究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无人引导？陈旦看向还在发呆的清画，心中波澜再起。
这琴棋书画四侍，她们所擅长的，似乎不仅仅是技艺那么简单。她们每一个人，都在用一种不同的方式，隐隐指向某种更深层次的、与他掌心碑文力量相关的奥秘。
而那句“不负三光不负人”，又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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