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泰站直了——或者说,他那已经和黑色根须融为一体的下半身,把他“撑”了起来。
就在他身体完全挺直的瞬间。
整个祭坛范围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像一下子掉进了半凝固的糖浆里,呼吸都费劲。动作也慢了半拍,每一个抬手,每一次转头,都像在泥沼里挣扎。
更可怕的变化,发生在他身上。
他那半身与根须融合的躯干,开始膨胀、扭曲!皮肤下那些黑色的脉络疯狂蠕动,鼓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包,又平复下去。和他身体连接的七八根最粗的黑色根须,像活过来的巨蟒,猛地朝四周岩壁钻去!
“嗤嗤嗤——!”
坚硬的岩石在那些根须面前,跟豆腐一样脆弱!根须轻易地钻进岩壁,又从十几丈高的洞顶另一处“噗嗤”刺出!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短短几个呼吸间,整个天然溶洞的岩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色根须!它们互相缠绕,结成一张巨大的、令人作呕的网,将这里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布满黑色荆刺的恐怖巢穴!
而格尔泰颅后连接池底的那条暗红色肉须,此刻正剧烈地搏动着!像一条粗大的血管,每一次搏动,都发出“噗通、噗通”沉闷的响声。
随着它的搏动,下方血池翻腾得更加狂暴!池底深处传来的吞咽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咕嘟!咕嘟!咕嘟!”
仿佛池底那个存在,已经等不及了,急着要破池而出,饱餐一顿!
“你在皇陵里的疯狂……”
格尔泰的声音彻底变了。不再是混合的叠音,而是一种更加非人的、每个字都带着三重冰冷回声的诡异声响,直接往人脑子里钻。
“那些失控的煞气……那些自相残杀的怨念……那些临死前的绝望和诅咒……”
他咧开嘴,那嘴角一直裂到耳根下方,露出满口螺旋状生长的、细密如鲨鱼的牙齿。
“正是吾主苏醒时……最美味的开胃菜。”
他抬起“手”。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五指骨节暴突,扭曲变形,指甲长成了半尺长的、暗紫色的钩刃,闪着淬毒般的幽光。
他只是凌空,朝着罗成的方向,虚虚一抓——
“嗡!”
罗成怀里的镇龙玺,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
玉玺裂痕处迸发出的那些金色光芒,竟然被硬生生撕扯下来一缕!金芒在空中扭曲、挣扎,却还是被格尔泰张嘴一吸,“嗖”地吞进了那张布满螺旋细齿的嘴里!
他咂了咂嘴,露出一丝陶醉的表情。
“现在……”他暗红色的眼睛锁定了罗成,里面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该上主菜了。”
罗成没退。
一步都没退。
他反手,“锵”地一声,将骨匕狠狠插进脚旁的岩地里!匕首直没至柄。
然后,他双手抬起,在胸前快速结印——不是道家的手诀,也不是佛门的法印。是血咒催动到极致时,身体本能形成的、充满凶戾气息的印记!
“呃啊——!”
右臂上那道狰狞的血线,骤然发烫!滚烫!像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皮肤上!皮肤底下,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火蛇在疯狂窜动、游走!
那暗红色的纹路,从肩膀开始,迅速向上蔓延!爬过脖颈,攀上下颌,最后在左脸颊上,“嗤”地一声,绽开一道妖异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红纹路!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藤,烙印在他脸上。
“燕一!”罗成的声音响起,冷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死意,“破他后颅的肉须!那是他和池底连接的关键!”
“燕七!找池底下,所有根须汇聚的命脉!挖了它!”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硫磺味。
“我拖住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经动了!
快得像一道撕裂黑暗的血色闪电!
骨匕从岩地里拔出,带起一蓬碎石。匕身之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层沸腾的、如有实质的血色煞气!那煞气翻滚着,发出“嗤嗤”的声响,仿佛连空气都在被腐蚀。
罗成人与匕合,化作一道血影,狠狠撞向格尔泰身前!
三丈,两丈,一丈——
“砰!!!”
沉闷的撞击声,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
罗成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整个人被硬生生拦在了格尔泰身前三尺之外!
那里,一层无形的力场泛着暗红色的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般荡漾着。力场表面,隐约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正是刚才被血池熔炉炼化、抽干了灵魂能量的那些残渣!他们的痛苦和怨念,成了这力场最坚固的屏障!
“不够看啊……”格尔泰发出一声轻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笑声。
他甚至没有挪动脚步。
只是抬起那只已经异化成钩爪的右手,随意地,朝着被力场挡在外面的罗成,一挥。
动作很慢。
但那一挥带起的风压,却让整个溶洞里的空气都为之一窒!
“轰——!!!”
罗成根本来不及躲闪,甚至没看清那钩爪是怎么过来的,整个人就像被狂奔的野牛正面撞中,猛地倒飞出去!
“咔嚓!咔嚓!咔嚓!”
连续撞碎了身后三根需要两人合抱的、暗红色钟乳石柱!碎石混合着粘稠的血浆四处飞溅!
最后,“砰”地一声闷响,重重摔在二十丈外的岩壁上,又滑落下来,单膝跪地。
“噗——!”
他喉咙一甜,再也压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鲜红的血喷在身前布满结晶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但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血,刚落地,还没来得及渗开,就被岩面“吸”了进去!像海绵吸水一样,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然后,地面下隐约传来液体流动的“窸窣”声,方向……正朝着中央的血池!
“主人!!!”
燕一怒吼一声,双目赤红如血!他手中长刀一震,刀身上瞬间缠绕上同样沸腾的血色煞气,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匹练,从侧面直斩格尔泰后脑勺——目标是那条连接池底的暗红肉须!
这一刀,快、狠、准!带着燕一毕生的杀意和决绝!
可刀锋距离肉须还有足足三尺——
“嗤嗤嗤!”
格尔泰身后的岩壁上,突然毫无征兆地刺出十几根黑色的根须!比之前那些更快、更粗、更坚韧!
根须像有生命般,精准地缠上了燕一斩来的刀身!
“铛铛铛!”
刀锋斩在根须上,竟然迸溅出火星!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斩不断!根本斩不断!
反而,那些根须顺着刀身,如同附骨之疽,闪电般缠向了燕一握刀的手臂!倒刺般的绒毛竖起,就要扎进皮肉!
几乎在同一时刻!
扑向血池边缘的燕七,手中一把刻满符文的骨片如暴雨般射向翻腾的池面下方——那里,隐约能看到所有根须汇聚的一个巨大结节。
可骨片刚刚接近池面——
“哗啦!”
池中粘稠的血浆猛地隆起,凝聚成一只比之前图腾中探出更大、更凝实的巨手!足有马车大小!
巨手五指一张,一把就将所有骨片攥在了掌心!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骨片被捏得粉碎。
“挣扎吧……”
格尔泰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整个巨大的溶洞,随之剧烈震动!洞顶更多的钟乳石断裂、砸落,在血池里溅起冲天的血浪!
他暗红色的眼睛扫过狼狈的罗成,扫过被根须缠住、奋力挣扎的燕一,扫过脸色惨白、手段尽出的燕七,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和餍足:
“越是绝望,灵魂的味道……就越是醇厚。”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依旧趴在血池边缘、眼眶中燃烧着两团血火的罗松残尸,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对了……”
“让你兄长,也来参与这场……盛宴吧。”
话音落。
他颅后那条暗红色的肉须,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
“噗通!”
仿佛一个无声的命令。
血池边,罗松那具穿着残破玄甲的尸体,突然弹了起来!
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关节结构的、诡异而扭曲的姿势,摇摇晃晃地……站直了。
他抬起手——那手已经腐烂见骨,手指关节反折——握住了依旧插在腰间刀鞘里的那柄断刀。
“锵。”
锈蚀的断刀被拔了出来。
刀身之上,迅速泛起一层和血池中粘稠血浆同源的、暗红色的污秽光泽。
然后。
他转身。
用那双燃烧着血火的、空洞洞的眼眶,“看”向了二十丈外,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罗成。
一步。
拖着残破的玄甲和几乎要散架的躯体,踩在滑腻的血污地面上。
两步。
断刀抬起,刀尖指向自己的弟弟。
三步。
越来越近。
罗成拄着骨匕,勉强站稳。他看着步步逼近的“兄长”,握着匕首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很轻微,但确实在抖。
他嘴唇动了动,想喊,想叫,想像小时候那样喊一声“哥”。
可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格尔泰的笑声在巨大的溶洞里隆隆回荡,带着残忍的快意:
“动手啊……杀了他,还是被他杀?”
“无论哪种……”
“吾主都会……饱餐一顿……”
就在罗松的残尸走到距离罗成只有十步之遥,手中那柄暗红色的断刀高高举起,即将劈落的瞬间——
罗成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他看见……
兄长那垂在身侧、已经腐烂见骨的左手……
手指,再一次,轻轻敲击了起来。
就敲在残破玄甲的腿侧甲片上。
缓慢,但无比清晰。
一下。
两下。
三下。
那个熟悉的、刻进骨子里的节奏。
哒,哒,哒。
我还活着。
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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