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王猩红的眼眸锁定了我，无形的威压如山崩海啸。
我握紧口袋里的折叠刀，刀柄的冰冷是我唯一的依靠。
“本王……履约而来……”尸王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
它缓缓抬起覆盖暗金鳞片的巨手，掌心凝聚起一团翻滚的黑气。
“你的魂魄……将成为本王重临人世的……第一道祭品……”
我浑身僵硬，尸毒在它面前温顺如羔羊，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凝聚。
“小胖”僵立一旁，绿眼闪烁，如同献祭的羔羊。
黑气如活物般向我飘来，死亡的寒意浸透骨髓。
就在黑气即将触体的瞬间——
我用尽最后的意志，猛地掏出折叠刀，却不是刺向尸王，而是狠狠扎进自己的大腿！
剧痛让我短暂清醒！
我嘶吼着，将染血的刀锋对准尸王：
“想要我的魂……自己来拿！”
尸王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它发出震天怒嚎，黑气化作巨爪，向我抓来！
我闭上眼，准备迎接终结。
“嗡——！！！”
一声熟悉的、震彻灵魂的钟鸣，毫无征兆地从天际传来！
金色的波纹荡开，黑气巨爪瞬间溃散！
尸王发出痛苦的咆哮，周身黑气剧烈翻腾！
“镇魂钟？！老匹夫！你竟敢——！”
一道金色的符箓从天而降，精准地贴在尸王额头！
“封！”
老道长的声音响彻云霄。
尸王的身形瞬间凝固，化作一尊暗金色的雕像，随即崩散成漫天黑烟，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咆哮在夜空回荡。
月光下，老道长的身影出现在天台边缘，道袍猎猎，面色苍白如纸。
他看向我，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
“赌赢了……你的阳血……加镇魂钟……总算……暂时封住了它……”
话音未落，他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倒地。
我瘫在天台上，看着消散的黑烟和昏迷的老道，恍如隔世。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天……快亮了。
尸王猩红的眼眸如同两轮血月，穿透夜色，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在我的灵魂之上！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碴，肺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体内的尸毒，在这位“源头”面前，温顺得像见到了主人的家犬，非但不再肆虐，反而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近乎“朝拜”的悸动，疯狂地冲击着我的理智，试图将我彻底同化。
我插在病号服口袋里的右手，死死地攥着那把折叠小刀。冰冷的金属刀柄，是我与这个疯狂世界之间，最后、也是唯一的一丝联系。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颤抖却无法停止。
“本王……履约而来……” 尸王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在棺椁中时更加清晰，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回响，每一个音节都震荡着我的耳膜和心神。
它缓缓抬起了那只覆盖着暗金色鳞片、充满毁灭性力量的巨手。掌心向上，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活物般翻滚扭曲的黑色气旋，迅速凝聚。那黑气中，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哀嚎、挣扎，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极致邪恶与冰寒。
“你的魂魄……蕴含本王本源尸毒……又沾染生人阳气……是再好不过的祭品……” 尸王猩红的眼中，贪婪和暴戾几乎要溢出来，“将成为本王……重临这污浊人世的……第一道盛宴！”
我感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冻结，身体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绑，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反抗？在这种存在面前，这个念头本身都显得可笑而徒劳。一旁的“小胖”依旧僵立着，眼中绿火跳动，像一尊被献上的祭品，无声地宣告着我的命运。
那团翻滚的黑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朝着我飘了过来。死亡的寒意，比西伯利亚的冻土更加刺骨，率先浸透了我的骨髓。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
就在那黑气即将触碰到我鼻尖的瞬间！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和对命运的不甘，混合成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猛地冲垮了尸毒带来的麻木！
“呃啊啊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扭曲变形的嘶吼！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猛地从口袋中抽出了那把折叠小刀！但刀锋所指，并非尸王，而是……我自己的左大腿！
“噗嗤——！”
锋利的刀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皮肉！深可见骨！
一股难以想象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这极致的、源自自身的痛苦，竟然短暂地冲散了尸王的威压和尸毒的侵蚀，让我夺回了一瞬间的、清晰的自我意识！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病号服，也染红了手中的刀柄。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尸王那双猩红的瞳孔，将染血的刀锋对准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想要老子的魂……就自己滚过来拿！！！”
尸王猩红的眼眸中，那万年不变的暴戾和贪婪，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或许是讶异？或许是对我这只“蝼蚁”临死前无谓挣扎的……一丝玩味？
但这丝凝滞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吼——！！！”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夜空的愤怒咆哮，从尸王口中爆发！它似乎被我这微不足道的挑衅彻底激怒了！掌心那团黑气瞬间膨胀、变形，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由纯粹邪恶能量构成的巨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我的头顶，狠狠抓了下来！速度快到极致！
视野被黑暗笼罩，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闭上了眼睛。尽力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熟悉得让我灵魂颤抖的、浑厚、庄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钟鸣，毫无征兆地，炸响在整个天台的上空！不，是炸响在整个天地之间！
钟声凝而不散，化作肉眼可见的、一圈圈金色的、荡漾着玄奥符文的光晕，如同水波般以天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金光所过之处，那只由邪恶黑气凝聚的巨爪，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一连串“滋滋”的刺耳声响，瞬间崩溃、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啊——！！！”
尸王发出了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的咆哮！它周身的浓稠黑气在金色光波的冲刷下，剧烈地翻腾、溃散，仿佛被投入滚油之中！它高大的身躯甚至踉跄了一下，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镇魂钟？！老匹夫！！！你竟敢——！！！” 尸王仰天怒吼，声音中充满了被算计的暴怒！
就在这时——
一道璀璨如烈阳般的金色符箓，不知从何处而来，快如闪电，无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印在了尸王覆盖着暗金鳞片的额头正中央！
符箓上朱砂绘制的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封！”
一个苍老、却充满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九天雷霆，响彻整个夜空！
“不——！！！”
尸王发出一声充满极致不甘和怨毒的最终咆哮，它庞大的身躯瞬间僵硬，动作凝固，周身翻滚的黑气如同被冻结般停滞。下一刻，它那暗金色的身躯，从符箓印记处开始，迅速蔓延开无数道金色的裂痕！
“咔嚓……轰！！！”
如同瓷器破碎，尸王庞大的身躯彻底崩解，化作漫天飞舞的、迅速消散的黑色烟尘，最终只留下一声充满无穷怨恨的咆哮余音，在夜空中缓缓回荡，直至彻底消失。
那只被附身的“小胖”，也如同断线木偶般，软软地瘫倒在地，眼中的绿火熄灭。
金色的光波和符箓的光芒渐渐暗淡、消失。
月光重新洒落天台。
在天台的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是那位古庙中的老道长！他依旧穿着那件破旧的道袍，须发在夜风中飞扬。但他此刻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角还残留着一缕暗红的血迹，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他手中的木杖（钟槌）布满了裂痕。
他看向瘫坐在地、大腿血流如注、神情呆滞的我，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气若游丝地说道：
“赌……赌赢了……你的……纯阳之血……引动……镇魂钟全力一击……加上老道……这最后一枚‘本命诛邪符’……总算……暂时……封住了这孽畜……”
话音未落，他猛地又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软，踉跄着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在天台冰冷的水泥地上，昏死过去。
我瘫坐在血泊中，呆呆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天台，看着消散的黑烟，看着昏迷的老道和倒地的小胖，大脑一片空白。夜风吹过，带着硝烟和血腥味。
天边，漆黑的夜幕边缘，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
鱼肚白。
天……
快亮了。
（《尸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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