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三号装备库的空气里，飘浮着枪油、帆布和防冻剂混合的气味。
沈星澜站在领取窗口前，看着清单上密密麻麻的条目——从零下六十度标温的极地作战服，到配有电热内衬的雪地靴，再到能在冰面上保持稳定的防滑爪套。每一样装备都需要签字确认，一式三份，字迹要工整，不能有涂改。
她签得很慢。
不是不熟练，而是在签每一个名字时，都在用灵觉扫描手里的装备。这是她在靠山屯养成的习惯——物资匮乏的年代，任何一件工具都可能决定生死。而现在，在西伯利亚，这个习惯将被放大到极致。
“沈同志，”窗口后的军需官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兵，脸上有冻疮留下的暗红色斑块，说话带着东北口音，“这防寒服是试验三型，内衬里缝了石墨烯发热层，充满电能持续供热七十二小时。但记住，别在零下五十度以下连续使用超过四小时，发热层可能会局部过载。”
沈星澜点头，将防寒服接过来。
手感很轻，比看上去薄得多。她手指拂过面料表层——那是一种哑光的白色，在灯光下几乎不反光，伪装性极好。但她的注意力在衣服内侧。
灵觉渗透进去，“看”见了那些细密编织的发热线路，还有线路之间填充的、用来隔绝湿气的纳米级气凝胶。设计很精妙，但确实有个隐患：所有线路都汇聚到后背的能源包位置，那里如果被破坏，整套系统就会瘫痪。
她记下了这个弱点。
接下来是雪地靴。靴底用的是特种橡胶，能在零下七十度保持柔软，鞋尖和脚跟嵌了钢板，可以用来破冰或防御。靴筒很高，能完全包裹小腿，内侧有可拆卸的羊毛内胆。
沈星澜拎起一只靴子，掂了掂分量，然后做了个让军需官挑眉的动作——她将靴子倒过来，用力敲了敲靴底。
“同志，这靴子结实着呢，不用……”
话音未落，沈星澜的手指在靴底某个位置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簧声，靴底侧面弹开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暗格很浅，里面空无一物，但结构设计明显是为了藏东西。
军需官的脸色变了变。
“这是……”
“应急物资存放槽。”沈星澜替他说完，“设计手册第七页的备注里提到过，但没写具体位置。”
她将靴子放回台面，眼神平静地看着军需官：“西伯利亚的训练营里，我们可能需要在靴子里藏定位器、解毒剂、或者一节备用电池。这个暗格应该能防水防震，对吧？”
军需官沉默了两秒，然后缓缓点头：“对。用的是潜艇级别的密封技术。但同志，你是怎么……”
“我对结构比较敏感。”沈星澜没多解释，继续签收下一件装备。
二十分钟后，她推着一辆满载的装备车离开窗口。车上堆着小队七个人的全部极地装备，外加三箱备用物资——高热量的压缩口粮、净水片、急救包、信号弹，还有一套能在冰层上钻孔取样的手动冰钻。
她没去宿舍，而是推着车直接进了基地地下二层的一间空置仓库。
仓库很大，以前可能存放过重型机械，现在空荡荡的，只有角落堆着些废弃的木箱。沈星澜反锁了门，确认周围没有监控设备——这是北辰给她的权限之一，在出发前可以自由使用这个空间进行准备。
她先清点装备。
作战服七套，靴子七双，手套、面罩、护目镜各十四件——每人一套备用。备用物资按七天份准备，但实际上，如果真在冰原上遇险，这些物资撑不过三天。
所以需要补充。
沈星澜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灵源空间。
空间里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昨晚吸收星尘后，空间的变化比她感知到的还要明显。天空的星辰投影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三百六十颗“星辰”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缓缓运转，星光洒落，让整个空间的亮度提升了至少三成。
中央的灵泉水面，那些星光倒影此刻凝聚成了实体般的光斑，像漂浮在水面的萤火虫。
而药圃里的变化更惊人。
她出发前种下的一批药材——主要是用于炼制御寒丹和止血散的常见草药——此刻全都长势旺盛，叶片肥厚，茎秆粗壮。更特别的是，这些草药的表面都泛着极淡的银白色光泽，那是吸收了星尘后的特征。
药效会提升。
沈星澜意念微动，开始“收割”。
不需要动手，在灵源空间里，她的意念就是最好的工具。一株株草药从土壤中连根拔起，悬浮在空中，根须上的泥土自动脱落，然后被分类、整理、捆扎。
止血类的三七、白芨、仙鹤草。
消炎抗菌的金银花、黄连、蒲公英。
提升耐力的红景天、人参、黄芪。
还有最重要的——炼制御寒丹主药的“雪阳花”和“赤焰草”。这两种草药在自然界极为罕见，但在灵源空间里，她用源种的生命能量反复培育，已经成功移植出了第三代，药效比野生品种强了不止一倍。
所有药材收割完毕，她开始处理。
意念化作无形的刀刃，将药材切片、研磨、萃取。空间里没有丹炉，但她不需要——达到第四转的星源力，配合玉佩的温养特性，可以直接在掌心完成最基础的“凝丹”。
这是苍梧界低阶修士常用的手法，叫“掌中炉”。
一团淡金色的星源力在掌心旋转，形成微型的能量漩涡。沈星澜将药材粉末依次投入漩涡，控制着温度、压力、融合顺序。整个过程需要极其精细的能量操控，稍有不慎就会炸炉——虽然只是掌心大小的“炉”。
但她做得很稳。
十五分钟后，第一炉丹药成型。
十二颗龙眼大小的丹丸，表面泛着温润的赤红色光泽，隐隐有热气散发出来。这是“暖阳丹”的简化版，药效只有原版的三分之一，但胜在炼制快、材料省。她估算过，小队七人每人每天服用一颗，就能在零下五十度的环境中保持核心体温至少十八小时。
她继续炼制。
止血散、解毒丸、精力药剂……每一样都备足了七人份的双倍剂量。最后，她还特别炼制了一种“静心丹”——不是治疗药物，而是用来稳定心神、抵抗精神干扰的辅助丹药。在见识过影武者的侵蚀性能量后，她觉得这种准备很有必要。
所有丹药炼制完毕，装入特制的防水密封管，贴上标签。
接下来是其他物资。
沈星澜的意识退出灵源空间，回到仓库。她走到装备车前，开始将部分物资“转移”进空间——不是全部，那样太显眼。她只选了最关键的东西:一半的压缩口粮，三分之二的急救药品，所有的信号弹和备用电池。
还有那些装备的备用件。
灵源空间里，她用意念开辟出一片专门的存储区。所有物资分门别类，整齐码放，像一座微型仓库。空间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这意味着这些物资的保质期会大大延长，而且不用担心受潮、冻坏或者被偷。
做完这一切，仓库门被敲响了。
三短一长，是约定好的暗号。
沈星澜打开门，门外站着北辰。他没穿常服，已经换上了极地作战服，灰白色的伪装涂层让他几乎融入了走廊昏暗的光线里。只有那双眼睛，依然亮得锐利。
“准备得怎么样？”他问，目光扫过装备车和沈星澜身后空旷的仓库。
“基础装备已领取，额外物资已补充。”沈星澜侧身让他进来，“丹药炼制完成，每人每天一颗，可以保证在极端环境下……”
“我知道。”北辰打断她，从作战服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金属文件袋，“这个给你。登机前看完。”
文件袋很轻，但封口处有军方的绝密火漆印。沈星澜接过来，指尖触碰到火漆的瞬间，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能量波动——不是玉佩那种温润，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防护禁制。
“这是什么？”
“北冰洋地区，过去一百二十年间，所有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异常事件’记录。”北辰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七份考古报告，关于西伯利亚冻土带发现的、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遗迹残片。”
沈星澜的手指收紧。
“你是说……”
“训练营所在的区域，历史上至少发生过四次大规模的能量异常。”北辰看着她，“最近的一次在1975年，苏联的一支地质勘探队在那里失踪。搜救队找到营地时，发现所有仪器失灵，队员的日志停留在同一时刻，而且……”
他顿了顿。
“而且所有队员的遗体，都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势，没有任何搏斗或挣扎痕迹。法医报告写着‘瞬间死亡，死因不明’。”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星澜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袋，火漆印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像干涸的血。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她问。
“因为你是唯一能感应到那种能量的人。”北辰的回答很直接，“也是唯一可能理解那些‘遗迹残片’上符号意义的人。”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在拉开门前停下，没有回头。
“飞机两小时后起飞。文件在登机前销毁，内容记在脑子里。”
门开了，又关上。
仓库里只剩下沈星澜一个人，和手里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
她走到墙角，在一堆废弃木箱上坐下，拆开封口。里面没有纸张，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的柔性显示屏。她按下侧边的启动键，屏幕亮起，淡蓝色的光线映在她脸上。
第一份文件是事件记录。
【1908年6月30日，通古斯地区发生大爆炸。爆炸当量相当于两千万吨tNt，但未发现陨石坑或放射性残留。目击者报告称“天空被撕裂，有光从裂缝中涌出”。】
【1945年7月，美军在阿拉斯加进行极地军事演习期间，一个整编连队集体出现幻觉，声称“看见了冰层下的城市”。心理评估报告列为最高机密。】
【1975年10月，苏联地质勘探队失踪事件。补充信息:搜救队在营地发现一块不属于任何队员的金属片，表面刻有未知符号。金属片在转运途中失踪。】
沈星澜快速滑动屏幕。
一条条记录在眼前掠过，时间跨度一百二十年，地域横跨整个北极圈。所有事件的共同点:都发生在极地或亚极地区域，都伴随着能量异常，都没有合理解释。
最后一份文件是图片。
七张高清晰度的照片，拍摄的是七块不同形状的“残片”。有的像建筑的飞檐，有的像器物的碎片，材质都不是地球常见的金属或石材。表面刻着的符号——
沈星澜的呼吸停了。
她认识那些符号。
不是全部，但其中三个，她在《星神图录》的附录里见过。那是苍梧界上古时期，某个已经消亡的修真文明使用的“星纹篆”，专门用来记录与星辰相关的秘法。
而这些符号，刻在西伯利亚冻土带挖出来的东西上。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穿透仓库厚重的墙壁。
沈星澜关掉屏幕，将柔性显示屏对折、再对折，然后握在掌心。星源力涌动，淡金色的火焰从指缝间腾起，瞬间将显示屏烧成一撮灰白的余烬。
她松开手，灰烬飘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碎成更细的粉末。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装备车前，开始将剩下的物资打包。
动作很稳，但脑海里那些符号还在盘旋——它们像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打开一扇她从未想过会在地球上看见的门。
而门的背后，可能是答案。
也可能是更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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