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萧玄站在假山后,掌心的金线已经消失。他没有立刻回殿,而是多站了一瞬,确认四周再无动静。袁天罡走了,但他留下的那句话还在耳边盘旋——明日午时,西廊扫地老仆会掉落一本账册。
他转身,沿着原路返回。脚步轻,落地无声。冷宫偏殿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未点烛火。月光从窗缝斜照进来,落在地面斑驳如碎银。他走到案前坐下,闭上眼。
这一次,他不是在等别人安排命运。
他在感知这座王府的呼吸。
巡逻的脚步声比往常快了半拍,换岗时间提前了三息。东侧角楼的灯笼换了新油,光色更亮,显然是为了照亮某个特定方向。还有两队禁军小队,本不该出现在冷宫区域,却在半个时辰内来回巡查了三次。
有人在盯他。
他知道这是必然的。袁天罡现身,哪怕再隐秘,也会引起涟漪。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能进出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怎么可能不惊动那些早已布下耳目的人?
尤其是东宫那边。
他睁开眼,手指搭在案边,轻轻敲了一下。节奏很慢,像是在等什么人。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不是巡逻的禁军,也不是寻常仆役。这脚步沉稳有力,落地极轻,却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压迫感。那人走得很慢,似乎有意放轻步伐,但每一步都踩在合适的间隙里,避开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地砖。
来人到了门口,停下。
“三皇子。”声音低沉,是中年男子,嗓音有些沙哑,“可否容老臣一见?”
萧玄没动。
“门没锁。”
片刻后,门被推开。一个高大身影走进来,顺手将门关上。月光照在他脸上,轮廓分明,满脸虬髯,眼神沉静。他穿着绸缎圆领袍,腰间佩刀未解,右手垂在身侧,缺了两根手指。
萧玄认得他。
张远山。
禁军统领,历经三朝的老将。父皇年轻时最信任的武官之一。长子战死北疆后,便不再披甲出征,只在宫中执掌禁军。此人极少露面,更不曾踏足冷宫这种地方。
现在他来了。
而且是深夜独访。
“王爷不必惊讶。”张远山站着没动,也没行礼,“老臣知道此举不合规矩。但有些话,若今晚不说,明日或许就来不及了。”
萧玄看着他。
“说吧。”
“您最近的动作,已经被人注意到了。”张远山声音压得很低,“不良人现身,非同小可。二皇子府今夜加派了暗哨,专门盯着冷宫这边。西廊的扫地仆役也被换了人,不是原来那个。”
萧玄眼神微动。
袁天罡说过的事,正在一一应验。
“张统领怎么知道这些?”
“老臣守宫二十多年,哪块砖松,哪盏灯灭,心里都有数。”张远山顿了顿,“昨夜有人潜入西廊,动过工部文书房的锁。今日午时,那本账册‘恰好’掉落,被安排在您必经之路。这不是巧合,是陷阱。”
萧玄点头。
“我知道。”
张远山抬眼看他。
“您知道?”
“有人想用那本账册引我出手。”萧玄语气平静,“只要我捡起来看,就会被安上私查朝廷账目、图谋不轨的罪名。轻则削爵囚禁,重则当场格杀。”
“正是如此。”张远山眉头皱紧,“可您既然知道,为何还要……”
“因为我不仅要捡,还要让他们以为,我中计了。”萧玄嘴角微扬,“但他们不会想到,真正有用的线索,不在账册里,而在送账册的人身上。”
张远山沉默片刻。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从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三皇子,沉默寡言,遇事退让,像一株长在墙角的草。可现在的萧玄,眼神沉稳,说话有条不紊,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王爷早有准备?”他问。
“从十六岁生辰那天起,我就没打算再等人施舍活路。”萧玄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母妃死后,我在这冷宫住了八年。每一天都在等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张远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老臣曾见过贵妃娘娘最后一面。”
萧玄转头。
“她没死前,托人送了一包药膳到北境,说是给病中的皇子补身。送药的人回来告诉我,那孩子喝了药,睡了一整夜,第二天烧就退了。”
萧玄没说话。
那是他第一次高烧不退,差点死在封地。后来才知道,那碗药里加了三味罕见药材,价值千金。而送药的命令,来自一个早已失势的冷宫妃嫔。
“贵妃娘娘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话。”张远山低声说,“‘请护我儿周全,莫让他重蹈我的覆辙。’”
萧玄手指微微收紧。
“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还这份情?”
“不全是。”张远山摇头,“老臣也想知道,您有没有资格,接过这份守护。”
“哦?”
“若您只想报仇,那不过是个怨气冲天的落魄皇子。若您想夺权,那也只是另一个争位的棋子。”张远山直视着他,“但若您想翻案,正名,重建母族清誉,甚至改变这腐朽的朝局——那老臣愿为前驱。”
萧玄看着他。
良久,他开口:“你知道当年是谁陷害我母妃吗?”
“知道的人,大多死了。”张远山声音低沉,“活着的,要么闭口不谈,要么成了权贵门客。老臣只知道,那份通敌证据,是从工部采买账册里找出来的。而那本账册,如今又要出现在您面前。”
两人对视。
无需多言。
“多谢提醒。”萧玄终于说。
“不必谢。”张远山转身向门走去,“老臣只是不愿见忠良之后,再遭横祸。”
手搭上门栓时,他忽然停住。
“还有一事。”
“讲。”
“明日午时,您去西廊捡账册时,别穿那件鸦青鹤氅。”张远山回头,“袖口绣的银丝鸾鸟,太显眼。二皇子府有个眼线,专记各府主子的衣饰细节。您若穿得太正式,他们会断定您是故意为之。”
萧玄点头。
“我知道了。”
张远山推门出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殿内恢复寂静。
萧玄坐回案前,从怀中取出那枚银锁。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摩挲着锁面,指尖划过一道细痕。那是小时候不小心磕的,一直没修。
他忽然想起袁天罡离开前说的话。
——“那本书,您一定要捡起来看。”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个突破口。
现在他明白了。
这不仅是突破口。
也是试炼。
有人在看他会怎么做。
而他要做的,不是避开陷阱。
是把陷阱,变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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