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微凉，窗外飘着细细的雨丝。碧华刚把徐阿姨安顿睡下，手机就急促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在这个时间点显得格外突兀。
碧华，睡了吗？王强的声音带着少有的犹豫，电话那头还能听到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碧华的心微微一沉，这个憨厚的汉子很少在深夜来电，除非是出了什么急事。还没睡，刚把徐阿姨照顾好。怎么了？她轻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二哥...想买车，还差一万块钱。他想找爸借点...王强的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碧华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想起上次因为王强工作的事，父亲那些刺耳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知道的，爸的钱...我做不了主。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电话线。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在为这个尴尬的对话伴奏。
第二天清晨，碧华一夜未眠。她坐在窗前，望着蒙蒙亮的天色，心里五味杂陈。二哥待他们不薄，上次王强失业时，是二哥帮忙介绍的工作。可父亲那边的难处，她也再清楚不过。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徐姐端来早餐，关切地问。
碧华勉强笑了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徐姐叹了口气：亲情里掺和钱，最是难办。但你总要试一试，毕竟是一家人。
话虽如此，但碧华心里明白，父亲那个倔脾气，怕是难说话。她想起上次因为王强换工作的事，父亲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至今想起来心里还隐隐作痛。
犹豫再三，她还是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她的手心都在冒汗。
父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
爸，您吃早饭了吗？碧华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最近身体怎么样？
有事说事。父亲直接打断了寒暄，他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碧华深吸一口气，把二哥想借钱的事说了。她特意把语气放得很轻，每个字都斟酌着说。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父亲沉重的呼吸声。
让他自己跟我说。良久，父亲终于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碧华心里一喜，以为有戏：好的爸，我让二哥联系您。那个...钱的事...
我说了，让他自己跟我说！父亲突然提高音量，把碧华吓了一跳。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响起，碧华举着电话，半天没回过神来。
让人意外的是，几天后二哥兴冲冲地来找碧华：叔答应借钱了！说好了年底就还！
碧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看着二哥喜悦的脸，心里暗暗希望这次能顺利些。王强也难得地露出笑容，拍着二哥的肩膀说：买了车，以后拉活更方便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一切看似都很顺利。二哥经常开车来接他们出去，有时还会带些水果来看父亲。碧华看着父亲脸上难得的笑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那年秋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凉了。碧华记得那天刚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二哥匆匆找来，脸上带着难色。
弟妹，有个事得跟你商量。二哥搓着手，显得很为难，今年行情不好，欠的钱...可能得晚点还叔了。
碧华心里咯噔一下：晚点是多久？
先紧着别人的还，叔的退休工资高，晚点也没事...二哥的话还没说完，碧华就感到一阵不安。
但她转念一想，二哥说得也有道理。父亲确实有稳定的退休金，晚几个月还应该没关系。于是她硬着头皮，又一次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什么？先还别人？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我的钱就不是钱了？
爸，您别生气，二哥不是那个意思...碧华急忙解释，但父亲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就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是帮着外人来坑你爹了？父亲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碧华心上。
更难听的话接踵而至：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气我的？王强那个没出息的，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碧华举着电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想到，一件小事会引发父亲这么大的怒火。最让她伤心的是，父亲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在否定她这些年的付出。
那天晚上，碧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她想起小时候生病，父亲背着她跑了几里地去看医生；想起考上中学时，父亲省吃俭用给她买新书包；想起出嫁时，父亲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可如今，因为一笔钱，父女之情竟然薄如纸张。
王强回来时，看到妻子红肿的双眼，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我们搬出去住段时间？他试探着问。
碧华抬起头，看着这个虽然木讷但始终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突然下定了决心。
找房子的过程并不顺利。合适的房子租金太贵，便宜的环境又太差。碧华每天下班后就跟着中介到处看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最难的是怎么跟父亲开这个口。碧华知道，一旦搬出去，父女之间这道裂痕就再也难以弥合了。
要不...再等等？王强看着妻子日渐憔悴，忍不住劝道。
碧华摇摇头。有些伤疤，需要距离来愈合。她开始慢慢收拾东西，每一件物品都带着回忆。那个父亲送她的梳妆台，那个母亲留下的缝纫机...
搬家那天，天空飘着细雨。碧华特意选了个父亲出去遛弯的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
收拾最后一件行李时，她的手一直在抖。这个她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回忆。厨房里还有父亲爱吃的酱菜，阳台上晾着父亲昨天换洗的衣服...
真的要走了？王强轻声问。
碧华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在桌上留了张字条，写着新住址和电话号码。虽然知道父亲可能根本不会联系她，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租的房子很小，但很干净。碧华把从家里带来的照片摆在桌上，那是他们全家最后一张合影。照片上，父亲笑得那么开心，母亲还健在，她和王强都还年轻。
安顿下来的第一个晚上，碧华失眠了。她想起临走时，偷偷去看父亲。老人坐在院子里发呆，背影显得那么孤单。那一刻，她几乎要冲过去告诉父亲她不走了。
但她知道，有些鸿沟需要时间来填补。
日子一天天过去，碧华逐渐适应了新环境。她每天还是会下意识地看手机，期待着父亲的来电。但电话始终没有响起。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天。碧华下班回家，远远看到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父亲，撑着一把旧伞，在雨中站了很久。
爸...碧华的声音哽咽了。
父亲转过身，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回来吧...钱的事，不急。
原来，这段时间父亲想了很多。他去找过二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去碧华工作的地方偷偷看过，看到女儿忙碌的身影，他终于明白自己说得太重了。
搬回家的路，比搬出去时还要艰难。父女俩都需要时间，来修复这段受伤的亲情。
碧华学会了更多地理解父亲那个年代的人对钱的看重，父亲也开始试着体谅年轻人的不易。他们都不再提借钱的事，但这件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亲情中那些脆弱的部分。
日子慢慢回到正轨，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碧华更加珍惜与父亲相处的时光，父亲也变得比以前温和。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也是亲情的真谛。
雨过天晴，梧桐树发出了新芽。就像他们的关系，在经历风雨后，也迎来了新的生机。
（其实真正的事情不是文章里写的这样的，结局是二哥把钱还了，才结束。只是对碧华太不友好了，改写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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