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潭归来,山谷中似乎又添了几分生气。那冰晶玉藕被清漪小心收好,言道日后或可炼制一炉“静心悟道丹”,于三人修行皆有益处。
晚膳依旧是石昊主厨,以白日猎到的一只“松鸡”配以山菌炖了浓汤,香气四溢。月婵安静地坐在桌旁,看着石昊与清漪如同寻常夫妻般默契配合,一个添柴,一个调味,偶尔相视一笑,温情脉脉。
她默默地喝着汤,味道一如既往的鲜美,暖流融入四肢百骸。这些时日的相处,石昊的霸道与细心,清漪的温柔与坚持,以及这山谷的宁静,早已在她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裂痕。只是那属于补天教圣女的骄傲与长久以来背负的使命,让她始终无法完全放下心防。
膳后,石昊照例在院中擦拭保养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铜剑胎。月光下,暗沉的剑身泛着幽冷的光泽,那些模糊的刻图更显神秘与不祥。
清漪在旁煮水沏茶,月婵则坐在老藤树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柄剑胎上。她与清漪都曾听闻过关于这“不祥之器”的传说,历代主人皆惨死,充满诡异。她一直很好奇,石昊为何会选择这样一柄凶兵。
“这剑……你一直带着,不觉得……”月婵斟酌着词语,清冷开口,“不祥吗?”
石昊擦拭剑身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带着几分不羁:“不祥?我石昊一路走来,踏着的就是尸山血海,还怕什么不祥?这东西够硬,够结实,能砸人能砍柴,挺好用的。”
他的回答依旧带着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仿佛根本没把那些传说放在心上。
月婵蹙眉,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想要更深入了解眼前之人的冲动,开口道:“我能……看看吗?”
此言一出,连清漪都有些意外地看了过来。石昊更是挑了挑眉,有些玩味地看着月婵:“怎么?圣女殿下也对这‘烧火棍’感兴趣?”
月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偏过头道:“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柄剑,能被你如此看重。”
石昊哈哈一笑,倒也爽快,将手中擦拭干净的青铜剑胎调转方向,剑柄朝向月婵,递了过去:“喏,看吧。小心点,有点沉。”
月婵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剑胎。入手果然极其沉重,远超她的预料,以她真神境后期的修为,都感觉手臂微微一沉。剑身冰凉刺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像是一种万古不化的沉寂与死意。
她凝神细看,剑身暗淡,刻图模糊,除了材质古老、沉重异常外,似乎并无太多神异之处。然而,就在她的神识下意识地拂过剑身,试图探究其内部时——
异变陡生!
“嗡!”
青铜剑胎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灵魂深处的颤鸣!月婵只觉得眼前景象猛地扭曲、变幻!
不再是宁静的山谷院落,而是一片无比宏大、无比惨烈的景象!
如血的夕阳悬挂在天际,染红了整片苍穹。下方,是无边无际的血海,血水如同洪水般汹涌,淹没了一切。无数巨大的、古老的坟墓在血海中沉浮,有的已然破碎,有的依旧耸立,散发着苍凉与死寂。
而在那血海中央,一口古旧、布满铜锈的棺椁静静漂浮。棺椁之上,一个身影抱膝而坐。
那身影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疲惫。他周身笼罩着朦胧的光晕,有飞仙般的光雨在洒落,更有无数细密如尘埃的祈祷声、称颂声隐隐传来,汇聚成浩瀚的声浪,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在她耳边回响:
“荒天帝!”
“天帝佑我!”
“平定黑暗,独断万古!”
荒天帝?!
月婵心神剧震,如同被亿万雷霆劈中!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道孤寂的背影,那背影……那气息……虽然更加伟岸,更加沧桑,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绝不会错!
是石昊!是那个此刻正在她面前,笑得有些混蛋的家伙!
画面再变。
她看到那身影偶尔回归一处完美而祥和的世界,那里仙气缭绕,灵泉淙淙。有清漪,有她自己(或者说,是清漪与她融合后的模样?),还有其他几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她们身边环绕着几个活泼可爱的孩童,有的眉眼像他,有的眉眼像清漪,有的则像……她自己?孩子们欢笑着扑向那道归来的身影,喊着“父亲”。
他抱着孩子们,与她们短暂相聚,脸上带着温暖却难掩疲惫的笑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看着她们,看着孩子们时,那深邃眼眸中蕴含的眷恋与……不舍。然后,他再次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入无边的黑暗与混沌,背影决绝而孤独,一次比一次强大,也一次比一次更显疲惫。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或者说画面中的那个“月婵”)心中那份撕心裂肺的心疼与担忧,那份想要与他并肩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噗——”
幻象带来的巨大冲击,让月婵神魂激荡,一口逆血猛地喷出,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娇躯摇摇欲坠,手中的青铜剑胎也险些脱手落下!
“主身!”
“月婵!”
清漪和石昊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石昊眼疾手快,一步跨出,扶住了月婵摇摇欲坠的身子,同时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坠落的青铜剑胎。一股温和的神力瞬间渡入月婵体内,护住她紊乱的心脉与神魂。
清漪也急忙上前,扶住月婵的另一边,俏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主身,你怎么了?”
月婵靠在石昊臂弯中,大口喘息着,美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茫然、心痛,以及一种豁然开朗的复杂情绪。她抬头,目光死死地盯住近在咫尺的石昊的脸,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荒……你是……荒?!”
这两个字如同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石昊闻言,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月婵:“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清漪在一旁,听到“荒”这个名字,也是娇躯一震,看向石昊,眼中流露出了然与一丝心疼,她轻轻握住了月婵冰凉的手,低声道:“主身……你……都看到了?”
月婵没有回答清漪,只是依旧死死地看着石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原来是他!原来那个在上界搅动风云,让她屡次关注,甚至内心深处产生过一丝莫名悸动的“荒”,就是眼前这个从下界而来,被她视为罪血、屡次针对的石昊!
原来清漪早就知道!难怪她如此义无反顾!
那些幻象中的画面——血海、孤坟、铜棺、独坐的孤寂身影、万民的祈祷、完美世界中的温馨与别离……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让她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她终于明白,为何石昊能如此自信地说出“此世有我”。他看到的,他背负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重得多!
“我……我看到……”月婵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她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心绪,目光从石昊脸上,移到了他手中那柄再次恢复沉寂的青铜剑胎上,眼神充满了忌惮与一丝明悟,“这剑胎……它让我看到了……一些未来的片段……关于你……”
石昊眉头紧锁,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月婵,又看了看手中的大罗剑胎,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这玩意儿邪门得很,看到的未必是真,也可能是诅咒,是幻象。历代主人都死了,没一个有好下场。”
他的语气带着告诫,也带着一丝对自己命运的漠然。
“不……那不是幻象……”月婵却缓缓摇头,美眸中泛起一丝水光,那是心疼与某种决然交织的复杂情绪,“那种感觉……太真实了……你……很累吧?”
最后这一句,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和哽咽。
石昊愣住了,看着月婵眼中那清晰可见的心疼之色,感受到她话语里那份真挚的关切,他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他习惯了独自承受,习惯了被人畏惧或敌视,却很少……被人如此直白地心疼着。
他沉默了一下,脸上的锐利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坚定的笑容,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擦去月婵唇角的那一丝血迹,动作自然而轻柔。
“还好。”他轻声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路还长,走着看吧。”
清漪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虽然是因为月婵虚弱),听着他们的对话,眼中泪光闪烁,却是带着欣慰的笑容。她紧紧握着月婵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理解。
月婵感受着石昊指尖的温度,听着他那轻描淡写却重若万钧的话语,再看向身旁与自己容颜一般无二、心意相通的清漪,以及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爱与信任……
心中那堵最后的、名为“宿命”与“教条”的冰墙,在这一刻,伴随着那惊世骇俗的幻象与眼前人真实的温度,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她缓缓闭上眼,将头轻轻靠在了石昊坚实的肩膀上,一滴清泪悄然滑落,融入他的衣襟。
无需再多言。
她知道了他是谁,知道了他的路,知道了那看似混账不羁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背负万古、独对黑暗的孤独之心。
也知道了自己……该走向何方。
夜色深沉,院中一时寂静。唯有三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柄横于石昊膝上、再次归于沉寂的青铜剑胎,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幽的、预示命运的神秘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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